阳曲小米(这个山西“贫困县”县长提着两袋小米走进了直播间)

新京报讯（记者 田杰雄）山西阳曲县，属太原门户，面积约占整个太原市的三分之一。尽管地方不小，此前和中国绝大多数的县城一样，知道阳曲的人并不多。要说特色的话，山西作为丘陵旱作区，小米种植有千年历史，阳曲小米则是这个曾经的省级贫困县种植最多也是品质最棒的农作物，口碑是有却一直没传出过山西。这一次，提着两袋小米，阳曲县县长转身走进了遥远南方城市的网络直播间。阳曲，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裴耀军（右一）参与阳曲小米线上直播。受访者供图

首次出镜 20分钟带货23000单

裴耀军，现任阳曲县县委书记。去年9月17日，时任阳曲县县长的裴耀军去了趟浙江，参加电商平台上一场关于丰收节的直播。那天，裴耀军穿西装打领带，衣服的搭配、选择，都是自己提前好长时间就琢磨好了的。这是他第一次直播出镜，而且是主动出境，将满50岁的裴耀军说，“对于这次的直播机会，特别珍惜和重视”，不过，“还是有些忐忑，多少有点儿紧张。”

直播的目的不在于别的，包括裴耀军在内，来自全国的8位县长将在直播间里和网友面对面，“推销”介绍自己县域具有特色、质量过硬的农副产品。进入直播间的门槛也不低，要求产品有完整产业链，有严格的品控。而对于直播者，这大概能说是一场从“县长”到“销售员”的跨界。

其实去浙江前，团队已经对这次直播在文案、表达上做了精细的准备，快轮到裴耀军上场时，他还是转头问随行的县供销社主任何瑞峰，“今天有没有信心销售5000单阳曲小米？”

何瑞峰没能给出特别乐观的回应，咬了咬牙只说“争取努力卖出3000单。”而这次去杭州，裴耀军团队对于销售预期的上限就是5000单，“那时候觉得，能把已经准备好的5000单小米全部卖出去，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份满足来得有点快，在裴耀军出镜后的几分钟便实现了。直播还未进行到销售的主要环节，准备的小米已经全部卖空。直播里的裴耀军，没有立马换上“销售脸”，也没能学会和网友套近乎，说的最多的，是卖出的小米对于县里边贫困户的意义。他会把这些说的很具体，“多卖出的每一块钱都能给贫困户带来收益，而这些增加的收入可以给孩子们交学费，买新衣服。”

裴耀军带着阳曲小米走进直播间。受访者供图

这场直播的最终成绩定格在23000单，成交金额70万元。直播中，裴耀军向后方四次追加阳曲小米的库存量。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裴耀军说，就是前期准备的阳曲小米太少了，考虑到物流问题，继续追加无法满足平台对到货时间的要求，“反而会让阳曲小米的形象打折，这样做的风险很高。”

太原最大县 但不是农业强县

这场直播的风险并不只是这些，由政府公职人员去“代言”地方商品，就是将公职人员和商品绑定在了一起。固然增加了消费者的信任感，也存在公职人员形象是否能被接受的不确定因素。最重要的是，“卖出去的农副产品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风险看得到，自己也不是啥“网红脸”，但也仍要去做。“出镜代言”是裴耀军自己给团队工作人员的承诺，“当时就说好了，如果大家能够把品牌做好，把关好品质，只要工作需要，我愿意以个人形象去代言。”

选择阳曲小米，这不只是裴耀军的选择，也是阳曲县千百年的选择。

阳曲，地处忻州和晋中盆地之间，属于太原市管辖。太原辖区面积近7000平方公里，而阳曲的面积占了太原近三分之一。阳曲是太原市境内的第一大县。

阳曲现在有点名声不显，历史上却也曾辉煌过，因为战略位置重要，自西汉到唐宋明清，都堪称山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号称“三晋首邑”。然而沧海桑田，阳曲后来风光不再，甚至囿于贫困，位列山西省贫困县名单之中。

这个大县距离太原很近，但省会的繁华，辐射不到这里。在没修如今的快速路之前，由于交通不便，这二十多公里驱车要走一个多小时。“交通的制约对阳曲发展影响很大，许多人在太原都觉得阳曲是一个非常远的地方。”裴耀军认为，物流、人流、信息流都不畅通，这是阳曲曾经陷入贫困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的第二点，在于当地思维相对闭塞和固化，所种植的农作物经济效益难以提高。山西作为丘陵旱作区，小米种植具有千年历史，阳曲在历史上也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县，农民们种的最多的主要是两种作物，玉米和小米，其中玉米种的远比小麦更多。

阳曲是传统的农业大县。受访者供图

裴耀军说，原因在于种玉米对于老百姓来说投工投料是最少的——玉米春种秋收，中间基本不用投入人力，春天种上玉米，农民们就可以外出打工了。但这些玉米最终几乎都成了饲料，收入微薄，一亩地只能为农民们换来三四百块钱的收入。

“小米种出来以后，很多都是卖给了其他知名的品牌。再次售出的时候，价格就比收购价翻了一倍多。也就是说，这个增加值没有转化到农民的身上，农民的纯收入没有提升，农作物对于县域经济的带动性不强。”

在包括裴耀军在内的许多人看来，阳曲可以称得上是农业大县，但称不上是强县，“因为农产品很初级，也没有任何品牌价值”。

靠小米脱贫 为小米下功夫

在山西中部地区，贫困户的脱贫线是每年的年收入要高于3400元，要增加收入，出路只能是产业支撑。

阳曲小米在山西不少老百姓中的口碑不错，但酒香也怕巷子深。“怎么让这个口碑实实在在帮乡亲增收脱贫呢？”阳曲县最终决定依托县供销社，打造阳曲小米的品牌。裴耀军回忆，负责品牌的团队是从山西传媒学院选拔的年轻人，产品的包装logo，也是经过了专业人员的设计。

阳曲县确实花了力气，在花心思管理好小米品质的同时，阳曲也多次寻找与各种电商平台合作的机会，打造这张“阳曲小米”的名片。裴耀军为鼓励团队，承诺为阳曲小米代言，但他也说，去年9月17日的那次“机遇”，实际上来得有些早，自己对网络出镜甚至还没做好准备。“有时候受到我们文化的影响，越是公职人员，越习惯内敛一点、中庸低调一点。可我总觉得，这么大的一片县域在自己手上，只要真能让老百姓得到一些实惠，我还是愿意更豁出去一点。”

通过网络直播“豁出去”的县官也确实让百姓得到了实惠。去年走入直播间后，通过电商“一县一品”的活动，三天销售额突破了270万元，全国各地的消费者知道了山西有个“阳曲小米”。今年5月，阳曲小米再次走入直播间，十分钟卖出了18000单。

四千万斤小米 种植面积接近十万亩

接受新京报乡村频道记者采访时，裴耀军有两句话常挂嘴边，“拉进来，推出去”。

明年五月，在阳曲县建设的大型游乐项目即将开园，项目预期每年能吸引游客300万人次。裴耀军说的“拉进来”，就是希望这300万人次的游客能够有一部分辐射到农村去，“吃我们农家饭，买农产品，住我们村民家的民宿小院。”为此，阳曲县也开展了农村人居环境的整治。

而这“推出去”，即是“把我们包括阳曲小米在内的优质农产品推出去”。阳曲县希望自己能够作为太原市农副产品的供应基地。为此，裴耀军调整了种植结构，清晰了一个思路——“一减五增”。

首先减去的是阳曲县玉米的种植面积，这也就减去了阳曲县初级产品的量。而“五增”之中的首增，即是增加优质小米的种植量。几年前，阳曲小米的种植面积约有五六万亩，通过两年的调整，现在在阳曲，小米的种植已经接近十万亩。

阳曲小米。受访者供图

裴耀军告诉新京报乡村频道记者，经过几轮的品牌打造和推广，每斤谷子在当地的收购价格已经从之前的一块九毛钱，增加到了两块九到三块钱。而散米的价格更是比原先增长了两三块钱左右。裴耀军谈到，阳曲县每年小米的产量约在4000万斤左右，“4000万斤什么概念？就是说只要一斤增收一块钱，那么阳曲11万农业人口，一年就增收了4000万元。”

其余的“四个增”，分别为增加设施蔬菜、优质水果、中药材，以及花卉的种植面积。史称“三晋首邑”、也有过辉煌史的阳曲，不甘心一直待在山西省的贫困县名单里。接受采访时，裴耀军说他的梦想是让阳曲成为太原市的后花园。

就在去年，阳曲县已经正式退出了山西省级贫困县的名单。

今年6月，“阳曲小米”通过地理标志证明商标认证，阳曲带着“阳曲小米”这张新名片，继续走在发展致富之路上。裴耀军觉着，通过“产-供-销-玩”各个环节赋能小米，这条路算是踏实走上了，而对这个历史悠久的县来说，唯有创新，才能赢得未来。

新京报记者 田杰雄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