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直播(直播低俗乱象背后：有平台多次被点名，学者建议完善惩戒机制)

5月初，国家网信办发布消息指出，针对斗鱼平台存在的色情、低俗等严重生态问题，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指导湖北省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派出工作组，进驻斗鱼平台开展为期1个月的集中整改督导。

工作组进驻已逾半个月，南都记者实测多家直播平台发现，直播间“擦边”现象依然存在。南都记者向客服反馈相关情况后，收到回复称“关于您反馈的违规情况，目前我们已经帮你反馈给专人进一步核实，若有违规在核实后会根据平台规则进行处理”，后未获进一步反馈。

西南政法大学民商法学院副教授杜江涌向南都记者分析指出，“软色情”行为屡禁不止具有多重原因，要想杜绝此类现象，需要建立完善的惩戒机制，包括准入机制、黑名单机制、诚信保证金制度、平台退出制度及加大处罚力度等。

实测：多个平台直播仍有“擦边”行为

针对斗鱼平台存在的色情、低俗等严重生态问题，5月8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指导湖北省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派出工作组，进驻斗鱼平台开展为期1个月的集中整改督导。

次日，斗鱼在官网发布公告，表示将积极配合湖北省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工作组的集中整改督导，认真按照监管要求深入开展自查自纠工作，进一步优化平台内容审核机制，全面深入清理不良信息和内容。

南都记者了解到，早在3月，#斗鱼官方推送软色情表演#、#斗鱼舞蹈区#就曾登上热搜。相关内容指出，在深夜时分进入斗鱼平台，诸多直播间内的女主播均身着暴露服装，配上挑逗式言语和扭腰、扭臀、抖胸及其他暗示性极强的动作，以此吸引眼球，激励用户打赏。除了行为举止“擦边”的主播之外，平台还会向新注册的用户推送此类直播。

此次工作组进驻斗鱼整改督导已逾半个月，近日，南都记者在23时之后进入斗鱼平台发现，部分直播间内依然有部分女主播穿着“清凉”，对镜热舞，在其他对话闲聊式的直播中，亦有部分用户在评论区发表露骨式言论。

南都记者观察发现，在花椒直播等平台上，直播中也出现“擦边”行为。多个直播间里出现女主播穿着露腰吊带与短裤，跟随音乐扭动身姿，间或挺胸迎向镜头，索要打赏。直播间的观众只要送出礼物，就能向主播提出跳舞、唱歌等要求，主播也会以“送礼就能提要求”为由，鼓动观众送礼。“来个‘项链’，我就给你换个裤子。”“你给我送一个‘浪漫约会’，不送不看私信。”

在另一平台，有主播采取多人互动的模式进行直播，两支队伍进行比拼，输掉的一方将会接受惩罚。惩罚内容一般由胜利方提出，形式多样，包括下跪、抖腿等行为。在互动过程中，为了赢得PK胜利，女主播会做出扭腰、抚胸等行为，以此获得更多打赏。还有用户在主播直播页面评论称“衣服脱啊”“穿太多了”。

该平台官网显示的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热线的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在主播直播时，如果用户发现色情、低俗的行为，可以进行举报”。其表示，事后举报会比较难，“我们这边并不了解他们的业务”。该工作人员称，接到举报信息后，平台“一般会在两小时左右进行处理”。南都记者反馈上述主播页面出现的情况后次日，该主播照常直播。

南都记者发现，不少直播间均会显示“提倡绿色直播”“严禁涉恐、涉黄等内容”“平台将会24小时巡查”等提示。南都记者向直播平台咨询此类情况，发现各平台的举报方式各有异同。整体而言，用户需要提交反映违规行为的截图或视频、主播的ID账号，并描述用户认为违规的原因、时间与事件经过，且平台方的反馈具有一定的时间差。

对此，斗鱼平台开设了针对“房间VIP如何使用？”“直播间封禁对收益是否有影响？”等问题的自动回复，并称如需反馈问题或发起投诉，则需要进行留言反馈，平台表示将在24小时内进行处理。在接到相关反馈后，平台在24小时内回复称“关于您反馈的违规情况，目前我们已经帮你反馈给专人进一步核实，若有违规在核实后会根据平台规则进行处理”，后未作进一步反馈。

YY平台客服则向南都记者表示，“如果用户发现违规行为，可以自行举报”。平台接到举报信息后，社区工作人员会依据《YY主播违规管理方法》判定是否违规。如属实，工作人员会发送处罚通知至主播，并限令主播调整直播内容；若主播不做出改正，社区会做出二次处罚。

平台：有的利润下滑，曾多次被点名

网络直播经历野蛮生长后，随着直播新规落地，加之其他内外部因素的影响，平台业态逐步发生变化。

以斗鱼为例，平台官方网站显示，斗鱼借网络直播迅猛发展之势头，在游戏直播行业占领先机，并不断拓展直播业务；2019年7月，斗鱼直播正式在纳斯达克交易所上市。斗鱼财报显示，2021年、2022年的净利润分别为-4亿元与-760万元。

2022年第四季度，上述另一App的净营收为28.658亿元，同年第三季度净营收为28.910亿元。2022年第三季度其App的运营利润为5.694亿元，前一年同期为6.765亿元。2022年第三季度，该平台付费用户数为840万，相较第二季度下降20万。

也有平台上市成功。去年底，在三次冲击港股后，旗下拥有花椒直播、六间房等平台的花房集团公司赴港上市。招股书显示，花椒直播支撑了花房集团的大半营收，自2019年至2021年，花椒直播收益分别占收益总额的76.5%、76.3%、70.7%。在业务模块方面，花房集团超九成收益产生自音视频直播业务。

同时，平台上的违规事件也引发广泛讨论。

上述另一平台曾在2020年9月受到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的罚款，执法人员对该平台进行远程勘验后发现，该平台中存在诱惑性舞蹈等涉嫌低俗的网络直播表演。

花房集团的核心平台花椒直播，还曾因极端吸粉模式、传播低俗内容等引起关注。招股书显示，于往绩记录期间，旗下33名主播因展示不当内容而被列入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布的网络直播主播警示名单，其中25名主播因性暗示的表现及语言被列入警示名单。此外，花房集团涉及9起因在平台上展示不当内容而被政府部门处以罚款的事件，罚款总金额约人民币10万元。

南都此前报道，2017年11月，被称为国内“高空挑战第一人”的吴永宁在挑战极限运动过程中失手坠亡，引发对“带血直播”的关注与谴责。吴永宁去世后，吴永宁家属何某将吴永宁曾发布过视频的多家网络平台诉至法院。

在诉“花椒直播”经营者密境和风公司的案件中，一审法院认为，自吴永宁注册花椒平台的账号至其坠亡之间的近4个月内，其陆续在花椒直播平台上传了百余个危险动作视频，平台并未进行相关的任何处理，这是对吴永宁进行危险活动的放任，甚至是肯定。因此，平台未尽到安全保障义务，对吴永宁的死亡承担次要且轻微的责任，法院一审判决密境和风公司向何某赔偿3万元。2019年11月22日，该案二审宣判，维持原判。

今年2月15日，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召开新闻通气会，公布了2022年十大典型案例，其中，斗鱼主播“彡彡九户外”直播开设赌场案作为公安部督导办理的全国首例直播平台涉赌案件位列其中。据悉，付某龙等人为斗鱼直播平台“彡彡九户外”账号直播成员，2017年3月至2020年9月期间多次采用大量煽动性语言鼓动直播间观众采用付费“办卡”、刷虚拟礼物等方式参与抽奖，截至被挡获时，付某龙等人共计组织抽奖4267场（次），442万余人次参与，参赌资金近1.2亿元。

2月26日，在国家网信办发布的“扫黄打非”2022年盘点中，斗鱼、花椒等平台亦被点名，网信办表示，对上述平台存在传播色情引流、低俗庸俗、暴力谩骂、诱导打赏等有害不良信息问题，依法予以约谈、限期整改、从严处理相关责任人、罚款等处置处罚。

观点：应建立完善的惩戒机制

此次网信部门进驻斗鱼引发各方关注。

西南政法大学民商法学院副教授杜江涌向南都记者表示，“进驻”意味着被进驻单位存在问题，且无法自查自纠，需要靠外部力量来督促和解决。亦即，斗鱼平台内的色情、低俗等问题已达到严重程度，需要在约谈、行政处罚之外予以更深入地对平台进行督查，以更好地解决问题。

事实上，网络空间非“法外之地”，针对可能出现的网络直播乱象，我国已接连出台多条政策规定。南都记者注意到，早在2016年11月，国家网信办便发布《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明确了互联网直播服务提供者应当落实的主体责任。2021年2月，国家网信办等七部门曾联合发布的《关于加强网络直播规范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亦明确规定，全面清理低俗庸俗、封建迷信、打“擦边球”等违法和不良信息。2022年6月，国家广播电视总局、文化和旅游部共同联合发布的《网络主播行为规范》规定，网络主播在提供网络表演及视听节目服务过程中，不得出现服饰妆容、语言行为、直播间布景等展现带有性暗示、性挑逗的内容。

基于相关政策法规，监管部门多次就违法违规现象施以“重拳”，但直播乱象却始终屡禁不止。究其原因，杜江涌向南都记者分析指出，一是直播的准入门槛太低，当前，直播平台对从业人员没有资质要求、对主播团队没有入门要求，平台内部主播良莠不齐；二是处罚太轻，威慑性不足，部分主播在账号被禁、直播间被封后，可以换个“马甲”继续犯错；三是平台与主管部门的监管缺乏主动性、及时性；四是直播平台在竞争激烈的直播市场环境之中只顾追求利益，而忽略了平台的社会性。

杜江涌说：“没有管不了的乱象，只有不愿管的心思。”他认为，针对直播平台乱象，应当要建立完善的惩戒机制。首先是建立准入机制，主播、团队需要经过培训、学习并签订行业自律承诺书后才可进入平台；其次要建立黑名单机制，平台主播或用户一旦违规、违法，立即纳入黑名单，甚至终身禁入；三是建立诚信保证金制度，缴纳保证金既能提高入门门槛，也能够在处罚时真正让受罚者感到“痛”，促使之后不再犯同类错误；四是建立平台退出机制，如果平台在一定时间被发现违规达到一定次数，可要求平台停业整顿，如果连续几次未达标，平台直接封闭；最后是加大处罚力度，凡是触犯刑法的行为，一律从严处罚。

采写：实习生 黄煜 何茵桃 南都记者 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