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大门-淹没在时光长河中的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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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牡丹江市，提起中车金缘公司，熟知的人不是很多。但提起牡丹江机车工厂，牡丹江人，尤其是七八十年代的人们差不多耳熟能详。

若看到照片上的这个厂门，熟知的人一定会说，这就是牡丹江机车工厂的厂门。

是的，这处门楼连体房屋式的大门诞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飞逝的岁月伴它行进了40个寒暑。

新世纪初的2004年，其永远消失在牡丹江畔的黑土地上。

牡丹江机车工厂是隶属原铁道部一家中直企业。其厂建于被日本侵略者殖民东北时期的1938年。

自1947年恢复生产至上世纪末，一直以检修蒸汽机车为主的企业，是我国蒸汽机车检修基地之一。

那时的牡丹江机车工厂，均以“铁路”、“国企”两大牌子，令牡丹江众多市民刮目相看。

而落成于1964年7月的工厂正门，更为这家央企的形象增添了恢宏壮丽的景观。

第一次看到工厂新建的大门，是1964年的秋天，我刚从市里转入机车小学四年级。

那年9月，学校组织学生去厂俱乐部观看新上映的彩色故事片《千万不要忘记》。在校操场以班级为单位，排队去俱乐部。

那时学校没有院墙，从操场向北步行不远，就看到这处新建的工厂大门。

远观，只感大门宽阔整洁；近看，整座门楼颇显大气恢宏。

门楼约三层楼房高，主大门及旁门与两侧各三间门卫室浑然一体，呈现出门楼与房屋互为依托建筑画面。

门楼上方用金属棍焊接着“铁道部牡丹江机车工厂”10个铁铸大字。大门高处正中央树立着铁路路徽图案，两边是10面红旗的图案，路徽后上方是旗杆，那时是每逢重大节日或纪念日悬挂国旗。

印象里那次看见厂大门时，门内横梁处还挂条通长红底白字的横额，上书“远学王文梅，近学马锦举”的口号。

那时恍惚知道，王文梅是市委号召大家学习的牡丹江市劳动模范；而马锦举则是工厂的劳动模范，二人还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

另感新奇的，那时的厂门卫竟是身着黄上衣、蓝裤子，并戴着领章帽徽斜挎盒子枪的警察。这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企业的正规和神秘色彩。

看完电影，从俱乐部回家，又打厂门前经过，我不由得停下脚步，远望厂大门欣赏一番。

近距离接触厂大门是“文革”时期的1968年冬，我已上初中。

在“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年代，工厂和学校都紧跟上级的战略部署，进行“清理阶级队伍”工作，在厂内和学校打倒和清理出一批所谓的“阶级敌人”。

这些“牛鬼蛇神”，白天集中在厂内车间，从事体力劳动，进行思想改造。每顿饭都有家属送到厂收发室，转交其本人。

一天劳动结束后，由其所属单位带回去看管，交代问题，完全丧失人身自由。

我所在的厂属中学，也相继揪出两位校领导和一位教师。他们白天跟着进厂劳动改造，晚间被学生带回教室看管。

那日我们班派人去厂收发室带回“阶级敌人”，天黑后，我们几个同学去厂收发室等着带人。

此时护厂警察队已经撤销，负责收发的多是50左右岁的老职工。

刚拉开收发室外屋门，满满一屋子人，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整个屋子全是给“劳教”人员送饭的家属。

他们把饭盒放在暖气片上，焦急的盼望亲人或单位人来取饭盒。

我们只得进入里屋等待，一会儿，厂专政队把学校的三名“劳教”人员交给我们，大家将其带回教室看管。

夜里，这三人就睡在用学生座椅临时搭成的“床”上，我们也在隔壁教室找个靠暖气的地方轮流睡会儿，待天亮后，交班回家。

这也是当时学校阶级斗争课的一项重要内容。之后的时间多半泡在学校，进厂的机会很少。

而且打厂门前来回走过的次数多了，对它也就习以为常了。

在校还有一次对厂门口印象较深的是进厂学游泳，那时为响应毛主席“革命青年要在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的号召。

工厂在铸钢车间东南侧修建了一处游泳池，供厂内职工学习游泳。

我们厂办学校的学生，有时也在有组织地进厂，去那里学游泳。

工厂为安全起见，禁止无组织的少年儿童进厂游泳，可小孩子好玩儿，一整就三五结伴想进厂学游泳，而厂门卫就是不准其进厂。

记得有一次，我班男同学差不多十二三人，想一起进厂玩水。为能顺利进入厂门，有同学出主意，在离厂大门较远处站好队，排队进厂。

于是，大家按大小个排队向厂大门走去。刚接近厂门口，打头的同学表情就不自然了，不是目不斜视地往前看，而是总瞅门卫，步子也随之放慢，后面同学也显得异常紧张 。

门卫见状过来盘问，大家更是不自然，顿时，整个队伍溃不成军，十几个人只好向后转，闯门进厂游泳即刻泡汤了。现在忆起，确实有些好笑。

中学毕业后，我也入厂，成了机车厂的职工，每天上 下班都从工厂大门经过。

记忆中工作时间关闭厂大门，好像也是机车工厂的别特殊之举。“文革”结束后的1977年，全国贯彻“抓纲治国”的战略方针。

机车厂也根据本企业实际，开展了“抓纲治厂”活动。

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狠抓劳动纪律，尤其是对一些职工存在的迟到、早退等违反劳动纪律现象，采取措施进行整治。

厂大门实行工作时间一到即可关闭，迟到者需在门卫登记方可入厂。

这样一来，迟到的职工明显减少，一定程度上起到遵纪守法的作用。

可就是有一天，工厂的一把手，党委王书记也因迟到也被关在了厂门外。

那天上午，我干活儿收工较晚，因下午有事回市里。在车间吃完自带的午饭后，便换下工作服，匆忙向厂外奔去，想在12点半前出厂。

不然大门一关，再想出厂，就得凭车间主任的批条了。

此时，上班的人流正向厂里涌入。我紧跑慢颠出了大门没几步，厂里有线广播喇叭已播完结束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了。

门卫立刻把厂大门关上，并要求迟到的职工登记。

而这时距厂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党委王书记，也与落儿在后面二三十米的几位职工一起被关在了门外。

怕迟到已快步飞跑进厂的几名青年职工，回头看到党委书记被关到门外，便不约而同地伸着脖子，嗷嗷喊了起来 。

听见门里的起哄声，我不觉地回身远远观望，只见王书记正在门卫登记的窗前，与登记人员说着什么，好像也是在迟到登记。

这尴尬又正常的一幕，表现出厂领导不搞特殊，与上班迟到的职工一样，按要求登记，确实让人感受到，在制度面前的人人平等。

次日上班，在车间听到职工们议论此事得知：昨日中午，王书记迟到被关在门外，是因为上午市委领导来厂检查工作。

中午下班，王书记陪着领导到厂食堂安排午餐后，自己又匆忙回家吃饭再返厂，时间来不及所致。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的厂领导廉洁与公私分明。

试想，如果陪着上面领导一起在食堂用餐，不但不用跑回家吃饭，还解决了肚子问题，更不会被关在厂门外了。

1998年，随着大门东南面工厂新办公楼的建成投入使用，加之“新产品”项目的筹建和试生产，工厂在原大门正南又新建了厂大门和门卫室。

原有的工厂大门也随之“退居二线”，变成名副其实的“二门”。这样，机车厂的正门整体前移。

当年的工厂正门，年久失修，也失去了往日恢宏壮观的色彩。

本世纪初，在企业转置，职工分流的形势下，昔日里风光无限的工厂原大门，在黯然失色中被整体拆除了。

与机车人一同度过40多个寒暑的工厂正门，被淹没在岁月长河中 。

日月穿梭，光阴飞逝。所经历的工厂大门往事，一件件离我远去。

而今，牡丹江机车工厂，这个重建于解放战争炮火中的修车企业，虽在市场经济大潮冲刷中变为中车金缘公司。

但老机车人对自己企业的情感是难以割舍的。昔日机车人为国家铁路运输事业的贡献，不会被时光淹没，将永载祖国建设的史册。

作者；王跃礼

2021年5月25日写于牡丹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