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湘(朱湘:15岁考入清华却终生无法忍受打工,幼子饿死,妻子绝望出家)

2024-05-26 21:56 来源:爱美欣 浏览量:

朱湘

朱湘的一生,可敬、可笑、可怜、可悲。

作为能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诗人,朱湘的才华不容质疑,那迥然常人的、古怪的清高也不容后人置喙。

他那夺命的清高源于何处呢?

许是幼时家中显赫,不缺黄白,养成了他骄纵恣意的作风;或是本人天资卓越,年少成名,堆出了他高傲自满的性格。

又大概是幼年失恃、少年失怙、中年失意,寄人篱下中滋生出了不为人知的自卑和敏感,需要用一个看似无暇的遮羞布来掩盖不堪。

可最终,这些皆可称得上是“优势”的立足之本,加上家庭、婚姻、现实的相互倾轧,都成了这位诗人身饲江鱼的理由。

诗人自古以来极端者甚多,古有屈原以身证道,民国诗人自杀率更是历史最高峰。

但是在事业绝境,爱妻嫌恶,爱子饿死这种情况下自绝的诗人,朱湘也算头一份。

朱湘与妻子刘霓君

敬才华

那时候的朱湘确实是有资格清高的。

朱湘父亲是钦点翰林,曾任学台、盐运使、按察使等官职,即使在风雨飘零、社会灰暗的清末明初,也当得起是“位高权重”四个字。

即使最后告老还乡,也是荣归故里之行。

朱湘生母早亡,又是家中幼子,父亲和兄姐都爱护极了这个小弟。

事事顺心,日日如意的朱湘,享受着最上等优质的学习、生活、享乐资源,也确实很是争气。

1915年,孝期刚满一年的朱湘11岁,考上了江苏师范附属读高小,4年的时间,他2年从高小到南京工校预科,再2年,成功考入清华留美预备学校。

那年的朱湘,只15岁而已。

民国时期清华园

虽远未弱冠,但朱湘入学短短数月,便成为了清华园中鼎鼎有名的才子。

众人将后期名震诗坛的饶孟侃、孙大雨、杨世恩与朱湘并称为“清华四子”。

朱湘爱诗,是个实打实的文人,尤其爱刚刚破土出苗的“新诗”。

诗人多感性之辈,朱湘更是其中佼佼者。

这位还未成长起来的新秀写诗偏爱清丽之言,讲究的是韵律格调,遣词造句必定要优美细腻。

这样的风格与新诗流派——新月诗派的风格极其契合。

新月诗派的代表人物,胡适、闻一多、徐志摩、梁秋实等人,当时皆成名已久。

闻一多

这也是后来一部分人颇为不屑地用“小喽喽”来形容朱湘在文学界地位的原因。

实际上,正因为年轻,朱湘在新月诗派的阵营中,相当一部分时间里,是被当做未来文坛巨匠预备役培养的存在。

这归功于朱湘对诗的痴迷。

在钻研学术上,朱湘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当他一门心思的醉心于新诗中时,其成就也绝不会比同期任何人差。

“博士学位任何人经过努力都可拿到,但诗非朱湘不能写。”

朱湘

只看朱湘将博士学位和写诗对比,其爱诗之情可见一斑。

同时,这位文学大家高端的凡尔赛发言,也并非自满之语。

朱湘岂非是学位能获得的轻易,只要他想,语言、考绩、工作方面,哪一项他都能完成的出类拔萃。

1923年,因与校方产生矛盾,朱湘在外“流浪”两年半之久,可归校之后,他不仅已经家业有成,甚至课业依旧远胜曾经的同学们。

史密斯教授是朱湘课上的英文老师,在清华授课,目之所及皆是天才学子,于是这位外籍教授布置的课业更加严苛多变。

那是1926年的秋天,朱湘在朋友的游走说服之下再次回到清华复学后不久。

朱湘好友饶孟侃

一次课上,史密斯教授布置了自行完成一篇英译汉的随堂课业,直言自己严于学术,不易过审。

朱湘闻言轻蔑一笑,利落提笔挥墨,洋洋洒洒、准确流畅的翻译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咬菜根》。

史密斯教授惊讶于这位学生的语言天分,当即表示以后的课程朱湘大可不必来上,只大考之时交篇文章便可。

朱湘欣然应允,看着周围同学艳羡的眼光,不免有些得意。

少年意气风发,于乱世中凭借年少羸弱之躯稳稳立足,朱湘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

只是,天才如朱湘也不免沾染了些文人的坏毛病。

收录朱湘在清华时期所作的诗歌《夏天》

笑处世

朱湘的清高逐渐染上古怪。

或许是年轻叛逆,朱湘虽然在学识上颇有天分,但为人处世着实有些难掩的幼稚。

坚持的不像坚持,倔强的不像倔强,钻起牛角尖来,像是直奔着玉石俱焚去的。

在清华读书时,学校斋务处有个吃早餐点名制。

放到如今来说,斋务处就是类似于教务处、学生会这样的组织。

大多数学生对这类组织和规定都厌恶的紧,但是确实是个无伤大雅的小事,在意的人也不多。

19世纪清华学子合照

但是朱湘却将此规定厌恶到了心坎里。

他打定主意违反规定,常常故意迟到旷到,整整被记满了27次名字,附赠了三次大过,毫无疑问的被勒令退学。

这在全校范围内引起了轰动,朱湘的“奇人”之名更为远扬。

因违反点名规定被勒令退学的,在清华大学的校史上,朱湘是头一名,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啧啧称奇。

朱湘却不以为然,在万众瞩目中挺起腰板,迈着依旧孤傲的步子走出了清华的大门。

朱湘

“清华的生活是非人的,人生是奋斗,而清华只是钻分数;人生是变换,而清华只有单调;人生是热辣辣的,而清华是隔靴搔痒。”

这是朱湘在离开清华之后,对好友顾毓琇批判的清华二三缺点。

他对清华的不满,甚至到了说出“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劝仇人将儿子送进清华,这才是害人”这种话。

不知真相的人,怕是以为他和清华有着什么血海深仇。

不过,清华爱才,加上朱湘好友孙大雨的极力挽回,也为了争取留美的机会,最终对清华不满至极的朱湘,在两年后还是归校了。

朱湘好友 著名翻译家孙大雨

但是在另一边,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朱湘虽在文学上追求婉转细腻之美,但现实生活中,着实是个太过狭隘毒舌之人,尤其涉及到他的学识上时。

闻一多算是第一个受害者。

朱湘爱写诗,但不妨碍他用七千字的《评闻君一多的诗》将顶头上司的作品批判的一无是处。

气急的闻一多写信给朱湘好友梁秋实:“朱湘目下和我们大翻脸”,还用“疯狗”一词形容朱湘。

闻一多先生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因为在报刊发表时,闻一多将他的诗排在了角落,朱湘便笃定这是一场不体面的嫉妒之举。

毕竟他对自己的才华自信至极,否则也不会凭借一腔热血扎根新式文学中去。

一门心思以为受了迫害的朱湘甚至开始无差别攻击,评价徐志摩“是一个假诗人,不过凭藉学阀的积势以及读众的浅陋在那里招摇”。

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

“瞧徐志摩那张尖嘴,就不像是作诗的人”

徐志摩

那时闻一多、徐志摩等人虽将其引为好友,但实际上众人成名已久,是当时的名流大家,年岁也大他许多,也当得起朱湘一句前辈。

只是这番操作下来,朱湘算是彻底得罪透了一系列的顶级文人。

后期朱湘穷困潦倒,有心想与闻等人修复关系,但最终闻一多也没有过于理睬。

只是当时,朱湘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不然后期也不会发生内涵鲁迅、讽刺苏雪林、怒舍学位证的事件了。

他心中或有尊师尊长之念,但都比不过他那过命的自尊心。

如此明显的缺点,总会有付出代价的时候。

评价朱湘“中国济慈”的鲁迅先生

怜境遇

清高已成了奢侈品,朱湘拼了命还要硬撑着。

朱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尽管在护妻事迹之下被掩盖得很好。

被清华除名前,刘霓君是来找过他的。

值得一说的是,霓君这个名号也是朱湘给妻子取得,因为他觉得妻子名中的“采云”二字不好听。

刘霓君和朱湘是长辈们给订的娃娃亲,那时的刘家也是个显赫门户,刘霓君也并非那些娇弱造作的娇娇小姐。

第一次见面,是朱湘的大哥带着刘霓君来的。

刘霓君

朱湘为人清高,本就看不上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见其贸然出现,大怒:

“哪有这样的荒唐的姑娘,还未过门便私自前来见未婚夫,太过没有女子品格!”

这一番话让满心欢喜的刘霓君愣住了。

她并非娇弱之人,早在拜读了朱湘的诗作之后就喜欢上了这位才子,想起这是自己未来的丈夫,更是喜不自胜。

家中兄弟甚多,长辈无力保她安稳之后,她在家中的地位也摇摇欲坠,这才想着来投奔未婚夫,却没想到是这番场景。

朱湘雕像

不过刘霓君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见此景象,也不再多留,先在此处安身立命为主。

她身无长技,百般辛苦下找了个洗衣房的工作,本也是个千金小姐的身子,却日日做着下人的活计养着自己。

只是在赶走刘霓君后,朱湘也很快被清华除名。

偶然,朱湘听说自己的未婚妻也和自己同城,他以为这位“荒唐”的未婚妻还在纠缠自己,便愤而出发,想着要和她说个清楚。

狭小昏暗的洗衣房里,女子衣衫破旧但依旧努力保持着整洁,全身上下,唯有那双眼睛还亮晶晶的看着他。

朱湘和朱霓君理所当然的从了父母的媒妁之言。

朱湘爱妻是在历史上出了名的。

《海外寄霓君》是新文学史上的四大情书之一,而此书便出自朱湘之手。

其间收录家书90件,是朱湘在海外留学期间所写。

信中起笔永远都是“霓君,我的爱妻”,信中内容则多为琐碎闲事,其中提的最多的,是“钱”。

朱湘海外留学虽有奖金,但那时他与妻子已有了一子一女,家中开支全凭借他的奖金补助。

后因朱湘留学的大学歧视华人,他数次转学,最后甚至直接退学,连博士学位证都不要了。

幸好他的才华还在,归国后,安徽大学花了三百大洋请朱湘做了英文文学系的主任。

民国时期安徽大学

三百大洋,对当时的教授们来说,是平均值,而对一般的工薪阶层来说,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

拿到这笔钱,朱湘不仅可以养家,甚至还能随意的做一些文人的风雅乐事。

可好景不长,安徽大学很快开始拖延放薪,原因是政府钱财的阻碍。

朱湘又犯了老毛病,常因一点小事和学校起大冲突,只因学校决定将“英文文学系”改成“英文学系”,他便故技重施,愤而辞职。

描绘朱湘画作

只是这次,他再无退路了。

那时的刘霓君刚刚生下二人的第三子,本是甜蜜的时候,却因为家中连奶粉钱都挤不出来而陷入危机。

小孩子哪有吃苦的本事,家里没钱,朱湘又辞职,找工作,各方都知道他那古怪又清高的性子,谁也不愿意招惹这样一个大麻烦。

刘霓君托人给朱湘在厂中给朱湘找了份体力活,却因朱湘不愿受制于他人,又嫌弃工作低贱,坚决不愿上班。

全家都靠着刘霓君做刺绣那点微薄的工资维生。

可这又怎么够呢。

就这样拖着拖着,孩子在七天七夜里越来越微弱的哭声中,因营养不良,夭折了。

朱湘携妻子儿女

悲半生

朱湘跳江了。

听说在马上要开进南京的客轮上,这位年轻人毅然决然的跨上栏杆,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江中。

听说诗人跳江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本诗一瓶酒,书一本是海涅的,一本是他自己的。

听说众人慌张营救,却换来了感激目光、苦涩一笑、江流掩盖。

幼子的惨死并非源头,却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世纪客轮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儿子夭折后,刘霓君终究盖不住那滔天的怒火和怨气。

她控诉丈夫的清高,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不满丈夫的行事,作为男人只会到处借钱乞讨。

她不理解丈夫的高傲,一贫如洗还在挑剔苛求。

朱湘爱妻子,这些话仿佛在往他心上插刀子,鲜血累累,痛不欲生,只想自我了断。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朱湘

只是一位诗人的自绝,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不熟的人拿他的死做逼迫政府的工具。

余伟文评价朱湘自杀:“完全是受社会的逼迫”、“正是现代社会不能尊重文人的表现”。

熟悉的人评价他的个性太过。

梁实秋说:“朱先生的脾气似乎太孤高了一点,太怪僻了一点,所以和社会不能调谐”。

有心之人看出了本质。

曾被朱湘讽刺“女子讨薪,经费会下来的快些”的苏雪林写了段长文感慨:

“生命于我们虽然宝贵,比起艺术却又不值什么,不过谁能力殉艺术,像诗人朱湘这样呢?”

女兵诗人谢冰莹则直接多了。

朱湘自杀“是为穷”!

屡次对朱湘伸出援手的苏雪林

朱湘为何自杀?一直也没有个准确答案,不过众人也不太关注。

这位诗人投江自杀之时,只有29岁,他是有才情的,只是再没机会施展了。

比起同期的闻一多、徐志摩、梁秋实等人,朱湘的知名度实在差得太多。

就连曾和他同为“清华四子”的其他三位,在后期也成为了鼎鼎有名的文界名流。

世人即使偶尔看到朱湘的故事,大多也会叱几声“迂腐”、“清高”、“孤僻”,褒义之词甚少。

他留给世人的,只有几本诗集。

或许,在《石门集》中,能窥见几分朱湘内心的不甘、绝望和忧郁。

《石门集》

就连那个曾被世人视为好命女子的刘霓君,也在万念俱灰之下出家为尼,死后甚至连个像样的棺木都买不起。

唯一可说的是刘霓君在对儿子的教育上,唯有一点不容抗辩——不可学文。

朱湘疯狂热爱的诗词文学,给一个女子和家庭,带来了什么呢?

或许“清高”二字,从一开始便写在了名为“朱湘”的方盘上。

最下面铺了一层华丽又美味的才华,外面附上了一层孤独,点缀用上了血红的心酸,最后套上悲壮,系上死亡。

本该是美味的甜点,入口硬是变成了又苦又硌,石子儿般的口感。

朱湘与其妻子、表弟合照

若是终生富贵无忧,若是平日百人供养千人奉承,若是世间无他不顺心之事,朱湘定能成为出淤泥而不染的文学鬼才。

但若是他稍微圆滑市侩些,若是能平易近人些,若是有责任能吃苦些,家庭事业生活,哪个他能过的不如意。

一位生于乱世的诗人,自戕不因为投笔从戎,不值得被迫害暗杀、不算是忧心家国,很是荒诞。

因生活所迫,性格难容,家庭不睦,战场失意而亡,而着实可笑、可怜、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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