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的许多大人物，他们都有一段传奇的往事。

例如彭德怀是湘军出身，贺龙是军阀出身。

有这样一个人，他是土匪出身，曾经与红军打过仗，还是贺龙的老上司。

1949年，他率领部下和平起义归顺人民政府。

1950年，有幸成为湖南省临时政府委员，并于同年6月前往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受到毛主席等人的热情接见，可谓风光无限。

这个人就是被称为“湘西王”的陈渠珍。

政协会议结束不久，湖南省委的一封紧急电报发往北京中南海，收报人是毛主席。

电报大意是：

“湘西龙云飞组织凤凰、松桃、泸溪等地的土匪3000多人，成立‘湘鄂川黔四省边区人民反共救国自卫军’，声称要划山为王。龙云飞是陈渠珍的部下，他的这些举动绝对不是个人想法，肯定是受到陈渠珍指使的。省委建议将陈渠珍枪毙，以绝后患！”

实际上陈渠珍在凤凰起义后，曾给龙云飞写信，劝他迷途知返、早日起义，可龙云飞犹豫不决，放不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龙云飞深知全国解放的大趋势，时刻关注着共产党的一举一动。

某天，《湘西日报》的一篇批判龙云飞父子是土匪的文章，触动了他紧张的神经，他以为共产党准备出兵攻打自己。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成立了电报中提到的“自卫军”。

毛主席是一个顾全大局的领导人，他当然不能仅凭只言片语就定人死罪。

他给湖南省委作出了这样的批复：

“陈渠珍这个人，不可轻易处决！他现在是湖南省临时政府委员，起义有功，如果贸然处置，我们必然失信于民，搞不好会引起更大的暴动。”

主席这一纸简短的批复，救下了陈渠珍，也让他得以安享晚年。

那么陈渠珍是何许人也，毛主席又为何要保他？

一、早年经历

1882年，陈渠珍出生于湘西凤凰的一个军人世家。

16岁入读沅水校经堂，当年甲午战败的消息传到国内，激发了他的爱国热情，他深感国之不国，何以为家。

辛亥革命爆发后，陈渠珍正驻守西藏。他的军队中有很多哥老会成员，听到反清起义的消息，都蠢蠢欲动，准备回到内地大干一场。

陈渠珍在湖南武备学堂读书时，加入过同盟会长沙分部。军中同盟会成员推举他为起义首领，夺取军权。

经过思考，他决定带领这些人离开西藏回到湖南参加革命。

原来进入西藏的路被清军把持，他只好带领湘西新兵100多人，从藏北无人区去青海，再由青海去西安。

可惜路上大雪交加，风尘滚滚，他们迷失了方向，广阔无垠的青藏高原似乎看不到尽头。

走了几天后，他们即将弹尽粮绝，人马一天天减少。

在这危急关头，陈渠珍的藏族妻子西原挺身而出，她拿起枪去打猎，为大家打回来了几匹野狼，解决了军队的温饱问题。

经过7个月茹毛饮血的生活，他们终于到达兰州，原本100多人的队伍只剩下7个人。

1912年冬，陈渠珍回到故乡湖南凤凰。

湘西镇守使田应诏，非常欣赏陈渠珍，委任他为军队参谋，主持军官的训练工作，为新军培养骨干人才。

1920年，田应诏调任长沙，陈渠珍因练兵有方，被提拔为湘西靖国军第一军军长，后又升任湘西巡防军统领和湘西十个县的联合指挥官，一时风光无两。

从1912年回到家乡，到1921年成为湘西地区最高负责人，他只用了9年。

二、在湘西任职期间

陈渠珍为了巩固自身统治，做了3件事来发展自己的势力。

第1件事，在1920年开始的护国湘军和常澧靖国军混战中，他不动声色坐收渔翁之利。

由于湖南督军谭延闿拒绝同孙中山合作，受到护国湘军赵恒惕和程潜两派人马的反对，在湖南失去了立足的基础，他灰溜溜跑到上海，于是护国湘军被赵恒惕把持。

孙中山的亲信林修梅，是常澧靖国军的直接领导者，他也想在湖南扩张地盘。

为了阻止林修梅染指自己的势力范围，赵恒惕给手下的湘军诸将加官进爵，陈渠珍因此多了个新官职——湖南省第十三区守备司令。

天上不会掉馅饼，既然得了好处，陈渠珍就该好好为赵恒惕卖力。

陈渠珍深知自己的军队上去也只是炮灰，还不如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耐心等待双方打得两败俱伤时，上去走个过场，坐收渔翁之利。

1921年，他顺利收编了护国湘军中的龙云飞以及常澧靖国军中的周铁鞭、朱云五。

给赵恒惕当差时，周铁鞭、朱云五是口服心不服，但对素有湘西王称号的陈渠珍，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渠珍收编的战斗力最强的部队，还属常澧靖国军中的贺龙第三梯团。

他收编贺龙没有动用军队，只是打出“湘西人不打湘西人”的口号，希望与贺龙联手救人民于水火，让贺龙自愿归顺。这是陈渠珍成为贺龙老上司的开始。

由于陈渠珍与贺龙有交情，后来他才会提出“剿共不剿贺”的原则。这个故事留到下一个标题再详述。

陈渠珍干的第二件事是剿匪。以他的用兵之道，解决几个小土匪非常容易。

他考虑到，如果只使用武力对土匪赶尽杀绝，成本太高了。他采用的是威逼利诱的方法，对土匪软硬兼施。

势力庞大的土匪，他用金钱收买。散兵游匪，他是能剿则剿，不留后患。

1921年，他刚进入湘西保靖地区时，提出了“保境息民”的口号，对当地拥有武装的土匪头子进行招安，接受招安的给予高官厚禄。

例如永顺的向子云、龙山的刘紫梁、大庸的周朝武、花垣的田义卿、古丈的舒安卿，原本都是当地有名的土匪。招安后，陈渠珍任命他们为团长、营长，带兵原地驻守，维持治安。

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土匪，死的死，逃的逃。

在剿匪的过程中，由于不断有土匪归顺，陈渠珍的队伍越来越大，他逐渐成为了湘西地区各路土匪的统领。这也是后来湖南省委给毛主席发的电报中，说他是土匪的原因。

经过招安与剿灭并用的方法，湘西地区的匪患逐渐被清理干净，出现了那个时代少有的安定局面。

陈渠珍没有逐鹿中原，统一全国的野心。他认为在军阀混战的政局里，如果能保全自身，在湘西做一个“土皇帝”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开始醉心于创造一个和谐安定的世外桃源。这就是他做的第三件事，推进湘西的近代化。

他打算在湘西推行自治，聘请国学大师梁漱溟草拟地方自治条例，分为教育、实业、防务、慈善4个项目。

他对部下说：

“秦二世而亡，楚百战而败，都因为武力过盛。经过多年的混战，湘西政局平定，现在可以削减军费开支，发展自治了。”

为了让自治的理念被民众所接受，他创立“乡自治训练所”，发行《民治旬刊》等报纸，设置宣讲员下乡普及自治观念，使得“自治”思想深入人心。

为了保证自治条例有效施行，他设立“湘西十县乡自治委员会”和乡政督导所，使得湘西政治安定有序，达到了他预想的“保境息民”的效果。

抗日战争时期，他发表了《团结一致，抗日救国，建设新湘西》和《告湘西民众书》等文章，号召湘西民众踊跃报名参军，上战场杀敌，为湘西争光，为国家立功勋。

后来陈渠珍意识到，湘西之所以匪患不绝，是因为儿童缺少教育。只有从教育抓起，让后代从小养成良好的心性，使读书蔚然成风，才可以彻底根除匪患。

首先，他花高薪从长沙聘请教育专家李云杭，帮助制定适合湘西地区的教育发展规划，主持创办新式研究机构和学校。

其次，他颁布普及小学教育法案，对学龄儿童采取强制入学的措施。在各县开设幼儿园和女子职业学校，打消了一些家庭对女儿上学的种种顾虑。

例如，地痞肖伯庭夜晚曾在女校前面的路上解手，陈渠珍知道后，下令将他拉到府上打上几百板子，从此没有人敢对女学生胡作非为。

最后，他还从湘西内外吸收大量师范人才，充实教师队伍，将前朝私塾中的举人、贡生、秀才全部裁撤，禁止私塾教授四书五经，必须使用经过审定的小学教科书。

在实业方面，他大力开办工厂，扶持民营企业的发展。

例如在保靖办理服装厂、木材加工厂等。

为了保证湘西财政，他在凤凰等地开设了农村银行，发行的湘西纸币得到了省政府的批准。

在陈渠珍的治理下，偏居一隅的湘西逐渐走向近代化。

他的这一系列举动毛主席应该有所了解。

可能主席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先进的一面，所以才会力排众议保下他。

三、三助贺龙

1.推荐贺龙

1922年春，陈渠珍的府上来了一位贵客，是孙中山派去讨伐四川军阀刘湘的石青阳。

石青阳此次登门拜访的目的是借兵。

陈渠珍热情接待了他，与他探讨了讨伐刘湘的相关问题。

石青阳说：

“此次前来，我有两个目的。一是借兵；二是希望与您在四川秀山（今属重庆）建立联防办事处。您是否同意？”

“当然同意。”

陈渠珍向他介绍贺龙：

“您要借兵的话，我推荐您一个人。”

“是谁？”

“贺云卿（贺龙的字），他是革命党党员，桑植洪家关人。当过桑植讨袁护国军总指挥、湘西护法军营长等职，现任湘西巡防军第二支队长，对川东、湘西地区的情况十分熟悉。他年轻，有魄力，我觉得让他去最好！”

“既然是您推荐的，想必是个人才，我们部队十分欢迎贺龙加入。”

于是，贺龙跟随石青阳入川。在涪陵、彭水等地，无论是战功还是主政，都做出了骄人的成绩。

3年援川战争结束，贺龙被赵恒惕任命为澧州镇守使。

实际上，当年陈渠珍推荐贺龙援川，是看到了他的能力，预想他日后必有大作为。

2.保贺龙周全

1925年，赵恒惕将统领湘西的大权移交陈渠珍，任命他为湘西屯边使。

陈渠珍整顿完军务后，提出3条执政原则：

“一是联系贺龙，寻求外援；二是除暴安良，剿除匪患；三是组织民众，重建家乡。”

陈渠珍立即派陈慕素联系贺龙。

他说：

“此次派你去澧州联系云卿，是希望你告诉他，赵恒惕将我官复原职，不是真的信任我，是想通过我牵制他，离间我与他的关系，让我们互相攻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我没有攻击他的意思，望彼此修好，救民于水火。”

陈慕素到达澧州后，贺龙热情招待了他。

贺龙表示：

“我愿意让出永绥、保靖、永顺、大庸（今张家界市永定区）各县防地，交他接管，双方修好，相互援应，你看如何？”

陈渠珍听完陈慕素的汇报，感慨道：

“云卿果不负我，助我于艰难之中！”

10月上旬，陈渠珍收到赵恒惕的一份加急秘密电报，命令他和贺耀祖、刘型、叶开鑫等人讨伐“叛贼”贺龙。

陈渠珍接到密令后，召集尹锋、顾家齐、戴季韬等人商议。

他厌烦地说：

“事不由人，我只想治理好家乡，省长却让我们去‘讨贺’。我们现在的紧要任务是‘联贺’而不是‘讨贺’。如果‘讨贺’，也是引火烧身。前不久，我和贺龙联系，希望双方修好，他也十分爽快，让出了地盘，现在我们岂能忘恩负义，倒戈相向？”

商议的结果是：

“明‘讨贺’，暗剿匪，假‘讨贺’，真剿匪，热热闹闹‘剿贺’，实实在在剿匪。”

12月，贺龙离开湘西前往贵州，派覃奏章去凤凰向陈渠珍表达感谢。

陈渠珍说：

“是我要感谢云卿才对，请你转告他。如果他要到湘西活动，只要不公开进入我管辖的区域，就算来了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卿说，你是我们的老上司，我们也不怕麻烦到你！”

“我哪还能当他的上司，现在云卿的官不比我小了，以后哪天，我还要靠他帮忙呢！你们现在需要什么？只要我有，一定给。”

“快要北伐了，我们缺弹药和钱。”

“先从我这拿3万发子弹和5000块大洋，大家都不容易，有钱一起用吧！”

3.助贺龙起义

1928年，已经加入共产党的贺龙，准备在桑植组织武装起义，他派德高望重的陈雨星老人联络陈渠珍。

陈雨星到凤凰后，受到了陈渠珍的接待。

陈渠珍问：

“您老不辞辛苦来到小辈这，一定有什么高论要告诉我吧！”

“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受云卿所托。云卿准备在桑植起义，可能需要你暗中相助。他也知道你的难处，上边让你‘剿共、讨贺’，你不敢不从。他只求你，两方交战时，退避三舍，支持他革命。”

“感谢云卿能理解我的苦衷，只要能搪塞过去，我也过得下去，同乡人何必自相残杀。我对云卿的态度是：只打雷不下雨，能让则让。就算蒋介石来了，我也不‘剿贺’。云卿完全可以把精力放到其他人身上，我这里他不必担心。”

陈雨星离开凤凰前，陈渠珍交给他一封信。

“您回到桑植去，路上可以向我的部属传达这封信里的意思，要大家灵活些，不要搞自相鱼肉的蠢事，遇到云卿的队伍，主动避让或者假装败退。”

陈雨星转身要走，陈渠珍补充道：

“请你告诉云卿，驻守桑植的陈策勋不可靠，我马上调走，剩下张东轩的团丁不到百人，我会跟他打好招呼。”

陈渠珍为贺龙的起义计划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

4月2日，湘西北特委领导的工农革命军成功占领桑植县城，在城内宣传共产党的政治纲领和工农革命军宗旨。

国民党中央大为震动，派陈策勋和龙毓仁进城“剿贺”。贺龙部队失利，处境危急。陈渠珍听说后，大骂陈策勋“亡命私仇”。

陈渠珍立即与朱早观、王尚质密议，商讨用什么办法拉贺龙一把。

王尚质提议：

“釜底抽薪，以办湘西军官学校的名义将陈策勋调离桑植，再派人顶替。”

陈渠珍拍板决定：

“立刻电令陈策勋速回凤凰，改派余承俊去接任。”

陈策勋一被调走，龙毓仁也不愿全力“剿贺”。贺龙找到机会向鹤峰、慈利方向转移，重整旗鼓，继续战斗。

不久，陈渠珍又将余承俊调回，为贺龙提供了一个宽松的环境。

陈渠珍能够受到毛主席“不可轻易处决”的批示，可能与他这三次帮助贺龙有一定关系。

四、和平起义

1949年9月，陈渠珍带领亲信移住靠近贵州的黄丝桥。

此时，湘西大部分县城已被共产党解放。陈渠珍对共产党心存疑惧，可蒋介石大势已去，他不知何去何从。

在他正迷茫不定时，有两个人来到黄丝桥找他，一个是李振机，另一个是朱寿观。两人为他带来了一封信，是晏福生和顾凌申写的劝降信。

陈渠珍看完信后，客气回信，表示愿意起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内心依旧很矛盾，他下不了决心。

9月30日，他的老部下王尚质，奉命策动湘西和平起义，到凤凰后找到陈渠珍。

陈渠珍见到他很高兴，问他：

“这几年你去哪了？怎么一封信也不给我写？”

王尚质回答：

“我投共了！当时，我想了很久，最后觉得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原来你也投共了！那你今天来，是想劝我起义吗？”

“是的，我受共产党刘伯承司令员的命令，前来奉劝你和平起义，并在解放军借道湘西前往西南时，不要抵抗。你可以郑重考虑一下。”

王尚质将刘伯承写的信交给他。

陈渠珍读过信，又问道：

“共产党会容忍我过去做的事情吗？果真不会卸磨杀驴吗？”

“我认为共产党能够与国民党抗衡，有一点就是讲诚信，他们不会骗你的！”

“可现在时局未定，他们一定可以得天下吗？”

“解放军已经解放了中原各省，现在只剩下大西南了，而且他们正派出百万大军往西南进发。”

“共产党来势汹汹，恐怕撑不了多久。我让部下备足了3年粮食，决定固守2年。”

“他们在中国搞了28年革命，如果真不行，早就给国民党扼杀了。现在大势所趋，您老不要再固执己见，螳臂当车了！”

陈渠珍吸了一口水烟，思考了一会。

“共产党讲的是什么唯物主义，我认为他不符合国情。”

“孔孟之道贻害千年，马克思主义唯物论，顺应潮流，怎么会不符合国情呢？”

“我听闻解放区人人自危，共产党并不得人心。”

“谣言不足为信，那么多国民党将领都归降了，连张治中都投共了！难道这些人都错了吗？”

与王尚质的谈话，解除了陈渠珍心中的防备，他放下烟枪：

“好，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9月下旬，陈渠珍在黄丝桥和平起义，为防止驻守贵州的国民党军队的干预，他将驻地迁到老峒麻家。

10月1日晚，他听到电台里，毛主席站在北京天安门城楼宣布新中国成立的消息，惊喜地说：

“王尚质诚不欺我，看来国民党彻底完蛋了，无力回天了。”

当月下旬，他召集凤凰县旧军政人员和知名人士开会，会上谭自平、熊子霖、包凯等人表示愿意跟随他和平起义。

11月7日，陈渠珍向全省发布《凤凰和平解放电》，带领旧部将领正式宣布起义。他的这一举动，对湘黔川鄂边区产生了重大影响，为解放军进攻大西南扫清了障碍。

陈渠珍在解放战争后期是有贡献的，所以毛主席才会下令保住他。

事后看来，毛主席的做法是顾全大局、十分高明的。建国初期，内忧外患，如果轻易处决陈渠珍这类起义将领，势必会让海峡对岸抓住把柄，从而大做文章，扰乱国内投诚将领的心，让他们产生与蒋介石里应外合的想法。

共产党优待起义将领的做法，也让曾心属国民党的海外科学家看到了希望，激励他们为新中国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例如杜聿明（49年被俘后，在功德林接受改造）的女婿杨振宁，在改回中国国籍前，就为国家捐献了大量科研器材与资料，同时还帮助培养了大批科技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