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酸汞(被曝超标近5万倍这款“驰名”中药到底能不能吃？)

最近一段时间，知名老字号“北京同仁堂”陷入了一场风波。

可能很多网友还没听说这件事，我大概说一下。

事件的主角，是同仁堂生产的一款驰名中药：仁丹。

这个药很多国人可能听说过，不过不一定知道具体功效，下面这份药品说明书是从同仁堂官网截取的，大家可以了解一下：

图/北京同仁堂（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官网

事情的起因，是这个药被一位微博博主爆料有毒。

这位微博博主叫“老爸讲科学”，详细的前因后果，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微博自行了解。

我简单概括一下：

这位博主前几天发文称，一位居住在德国的女读者及其丈夫因为肚子痛去当地医院就诊，被诊断为汞中毒。

医生在查找病因的过程中，发现她平时服用的一种药物——仁丹，其中的汞含量严重超标，高达9730mg/kg，是欧盟规定最高限的9.7万倍。

随后，另一位微博博主“凯喜博士DrCash”也参与进来。

他网购了一批国产的仁丹，检测后发现，每袋仁丹的汞含量平均值为58000 mg/kg，是欧盟规定最高限的58万倍。

该博主还称，很多中药材的重金属及有害元素含量中都有规定：汞含量不得超过0.2mg/kg。

也就是说，这批仁丹的汞含量，以国内标准来看，超过了近5万倍。

而这批仁丹，正是北京同仁堂生产销售的。

知名中药居然有毒，而且貌似毒性很大！

事情很快在网上传开，就此发酵。

其实，国内生产仁丹的，除了同仁堂，还有另外7家企业，比如达仁堂、五和堂、旺龙药业等。只不过同仁堂更有名，销量更大。

引发这次风波的，其实是药品成分里面的最后一项：朱砂。

朱砂又是什么东西呢？

朱砂的化学成分，是硫化汞。下面是百度百科的介绍：

朱砂，中药名。为硫化物类矿物辰砂族辰砂，主含硫化汞（HgS）。采挖后，选取纯净者，用磁铁吸净含铁的杂质，再用水淘去杂石和泥沙。

可见，这是自然界的一种天然矿物质，属于汞的无机化合物。

自然界开采出来的朱砂，长下面这个样子：

中药里面含矿物成分不是什么稀奇事。朱砂就是比较有名的一种。

按中医理论，朱砂性甘、微寒。具有清心镇惊，安神，明目，解毒的作用。

这个药是非处方药，普通药店就可以轻易购买。老百姓平时使用，一般是用来缓解中暑引起的恶心胸闷、头昏、晕车晕船等不适反应。

朱砂是个啥，咱们已经大概了解了。

那么，问题又回来了：

听起来是个正经中药啊，为啥闹这么大风波，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毒，能不能吃？

为了吃瓜需要，接下来咱们需要继续学习一些相关背景知识：

（话说吃个瓜也是不容易啊，还得先学知识，一不小心就吃的不科学了）

汞，俗称“水银”，水银是有毒的，而且毒性比较大，这个大家都知道。

我们平时能接触到的汞，通常以三种形式存在：

一是金属汞

也就是水银本银，是常温常压下唯一以液态形式存在的金属。

汞在自然界中普遍存在，一般动物植物中都含有微量的汞，因此我们的食物中，都有微量的汞存在，可以通过排泄、毛发等代谢。

需要注意的是，汞的毒性，主要体现在它挥发后产生的蒸气。汞蒸气被口服、吸入或接触后可以导致脑和肝损伤。

微量的液体汞吞食反而一般不会造成严重的中毒反应。

所以，水银温度计被打破后，我们要清理地面上散落的汞珠，最好送专门的环卫机构处理，并且开窗通风，让汞挥发出去。

二是有机汞

有机汞是我们最常见到的导致汞中毒的类型。它引起中毒的途径，多为食用遭到汞污染的鱼类。

因为汞这种金属在自然界普遍存在，会通过生物链的生物蓄积作用在动植物体内积累。

其中含量比较高的，主要是某些海洋鱼类，特别是大型食肉性鱼类，如鲨鱼、剑鱼、金枪鱼等。小型鱼类、淡水鱼类相对安全，但也可能由于水被污染而含有汞。

有机汞很容易被皮肤以及呼吸道和消化道吸收。汞进入人体后，会破坏中枢神经系统，对口、粘膜和牙齿有不良影响。

上世纪50年代，日本著名的水俣病事件，就是因为大范围的汞中毒引起的。

日本水俣病事件，是1956年日本水俣湾出现的怪病事件。这种“怪病”就是日后轰动世界的“水俣病”，是最早出现的由于工业废水排放污染造成的公害病。

症状表现为轻者口齿不清、步履蹒跚、面部痴呆、手足麻痹、感觉障碍、视觉丧失、震颤、手足变形，重者神经失常，或酣睡，或兴奋，身体弯弓高叫，直至死亡。被称为世界八大公害事件之一。

三是无机汞

无机汞主要以各种化合物形式存在，如硫化汞、氧化汞等。

日常导致中毒的无机汞，主要是因使用防护不当或工厂“三废”处理不当引起的意外中毒。

常见引起中毒的无机汞比如氯化高汞、硝酸汞、砷酸汞、氯化汞等。

2019年7月23日，汞及汞化合物被列入有毒有害水污染物名录（第一批）

当然，不同的无机汞，其毒性肯定有区别，那么，还是那个问题：

朱砂（硫化汞）是否有毒？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相关资料，发现关于这个问题，科学界其实已经有不少的研究报告。

所谓内事不决问卫健委，外事不决问世卫组织 ，先看看世卫组织（WHO）的报告截图：

再看看国内的研究报告截图：

结论是明确的：朱砂这玩意儿果然有毒。

所以，同仁堂果然该死？

但是仁丹有话要说：朱砂有毒，跟我仁丹有啥关系？

听起来像是周树人和鲁迅的区别，其实还真不是。

有句话说，是药三分毒。反过来，毒品有时候也是可以当药品使用的。

这样的例子，无论是中药，还是西药，都有很多。

举两个极端点的例子：

首先是正面例子，正方出场的是维生素。

维生素是人体必需的营养物质，大家都知道，有些维生素制剂甚至被很多养生爱好者当保健品服用。

这么说来，这可是个好东西，谁也不能说它有毒。但凡事过犹不及，过量服用维生素，仍然可能导致中毒。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水喝多了还会“水中毒”呢。

再来个反面例子，砒霜。

砒霜，学名叫三氧化二砷，是老百姓耳熟能详的一种剧毒药物。《水浒传》中，潘金莲毒死武大郎用的就是砒霜。

但是在中医典籍中，砒霜却具有解毒、截疟、止痒、杀虫、利水消肿等功效与作用。

在现代医学的临床实践中，又成为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高效低毒的新方法。

所以，有没有毒，跟能不能吃，并不能完全划等号。

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看来，给仁丹直接判死刑，还为时尚早。

接下来，咱们来看看这个剂量问题。

要知道仁丹中的硫化汞含量，有两个办法。

一种办法是用仪器直接检测。这件事，德国医生和微博大咖已经替我们完成了。

如果不相信他们的检测结果，还有另一个办法：直接计算出来。

查国家权威药典可知，药用朱砂里的硫化汞含量占96%以上。

再查一下仁丹的制备方法：如下图，仁丹处方中一共13种有效成分，总质量1160g，其中朱砂的含量是100g，按96%的比例，相当于96g硫化汞。

所以，每1000g仁丹，就有82.7g硫化汞。也就是说，仁丹中硫化汞的含量是82.7g/kg（82700mg/kg）

高于微博博主“凯喜博士DrCash”的检测结果——58000 mg/kg。

远高于德国医生的检测结果——9730mg/kg。

那我们就取最高的这个数据吧。

正常服用仁丹，会摄入多少硫化汞呢？

下面是从同仁堂官网查询到的仁丹说明书：

按照官方的用法：

最小用量（一次10粒）：0.3克仁丹，含汞约0.02481克

最大用量（一次20粒）：0.6克仁丹，含汞约0.04962克

仁丹主要用于中暑、晕船等症，所以一般都是单次服用。德国那位女士自己也说了，她一年用不了几次，一次也就服用半袋，也就是15粒。

15粒，也就是0.0372克硫化汞。

查询相关数据，硫化汞的代谢期大概是70天。

所以，正常服用，一般也不会蓄积。

硫化汞的中毒剂量是多少呢？

这个我没查到权威的数据，但是硫化汞是常见的几种无机汞中毒性较小的，我们可以参考无机汞的中毒数据：

根据可查询的一些统计数据：

短时间（>3～5小时）吸人高浓度汞蒸气（>1.0mg/m3）及口服大量无机汞可致急性汞中毒。

一般来说，无机汞急性中毒的口服剂量在0.1克以上，硫化汞的中毒剂量只会比这个更高。

按最大用量20粒计算，差不多是这个中毒剂量的一半。

正常服用，理论上并不会中毒。

但是话说回来，最大服药剂量只是中毒剂量的一半，这个安全范围是很小的。这个药又是非处方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严格按照说明服用，所以，还是有很大的中毒风险的。

这类药物本身中毒风险就比较大，本应该加强警示，事实却恰恰相反。

比如同仁堂的这个仁丹，用法用量描述模糊：“一次10-20粒”。剂量描述不准确，且完全没有写明每日具体服用次数。不良反应、禁忌症更是一句“尚不明确”了事。

让自行购买的患者如何服用？

一天多服用两次，连续多服用几天，搞不好就中毒了。

所以，不管能不能吃，还是不要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