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图片(张凤英‖父亲的照片)

父亲的照片

◎张凤英

偶翻旧照，又看见了许久不敢去看的父亲的照片。

我只有两张父亲的照片，但这两张却代表了父亲一生中的两个重要阶段。

一张是父亲在火车站的站台上，身穿一套深蓝色的铁路制服，手里提着一盏号志灯。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看着我，仿佛正要绽出一个欣慰和悦的微笑，说：“你可回来啦。”

“是的，我回来啦。这次回来就不去边防线上啦。”

四十多年以前，我从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考上大学，专程回家探望父母。告诉父亲说，我要去上大学了，再也不用去建设兵团了。父亲的喜悦是我从未见过的。那天父亲正在火车站值班，他手里提着号志灯给机车打信号。列车停靠在站台上，父亲注视着列车。我扛着行李从列车上走下来，一眼就看见了父亲。我放下行李，跑到父亲的面前，大声喊：“爹爹，我回来了！”

父亲开始竟然没有认出我来，他迟疑了一下说：“你是……”

是啊，我的变化太大了。离开家的时候，我是一个皮肤白净的姑娘，身材苗条，穿着藏蓝色学生服装，脸上写满了稚嫩。可现在站在父亲面前的是个身穿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膀大腰圆、脸部黑里透红的兵团战士，脸上满是坚毅和成熟。父亲怎么能认出来呢？

我拿出自己从同学那里借来的海鸥照相机，对着父亲说：“爹爹，看我。”父亲那一刻的又惊又喜就跃然相片之上了。那是一张黑白照片，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彩色照片呢。我和父亲一起开怀大笑。那是我见过的父亲最开心的一次大笑。

全家人中，父亲最钟爱的是我。当我小的时候，他经常讲故事给我听；周末还带我去工人俱乐部看电影；有时候带我去茶馆听说书人讲故事或者带我去下馆子解嘴馋……父亲疼爱我，对我要求也严格。弟弟妹妹考试及格就可以得到父亲的表扬，而我得90分就会被父亲批评，父亲要求我的成绩必须是100分。父亲不仅仅要求我学习好，而且要求我能吃苦耐劳，每年夏天父亲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开荒种植一些蔬菜，父亲总是带着我去翻地、点种、除草、浇水……一边干活儿，一边对我进行教育，他说：“你是爹爹最大的女儿，你的行为是一种无声的命令，你学习好，孝顺父母，弟弟妹妹就会跟你学，所以你只能做最好的学生、最好的女儿，这样就等于帮助爹爹教育孩子……”

在父亲的疼爱和教育中我慢慢地长大了。1971年父亲把我放飞了。他义无反顾地支持我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好像放飞了一只乳鸽，我带走了他的心。父亲天天盼着我来信，天天盼着我回家探亲。可是我在兵团干的并不顺利，感觉没脸回家见父亲，也没有什么值得汇报的事情。于是一直没有给父亲写信，也没有回家探亲。直到有一天，回家探亲的战友对我说：“你父亲见到我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哭了，嘱咐我一定要转告你无论如何给他写封信。”我才感到是该给父亲写一封信了。战友是我的中学同学，他说：“你父亲见老多了，一头黑发已经全白了。”这时候，我才感到愧疚和心疼。

“是的，我回来了。”从那以后，我每个暑假都回家探望父母亲，带着日渐长高的身体，带着日渐增多的知识，带着日渐成熟的心境。我一次一次回到期盼我的父亲母亲面前。给他们带来了多少欢乐。

我知道，父亲一生中，最感到骄傲的事情就是和我一起去内蒙古建设兵团的百十号人，只有我考上大学，回了城。我知道，我是父亲的骄傲。我能想到，父亲收到兵团寄来的立功捷报是多么高兴；我知道，父亲最喜欢看大学里寄来的我的成绩单。为了给父亲带来惊喜，我不敢怠慢学业。

父亲文化水平很低，但是他尽最大的努力教育我。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开始教给我认字、写字和算术。父亲虽然文化不高，但他的的字写的刚劲有力，他经常对我说：“你不是想做一个教师吗？那你一定要好好写字，字是文化人的面子，字写得不好，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于是我经常照着父亲的字练习。等长大工作以后，领导和同志们都说我的字有男人的霸气。那都是因为我模仿父亲写字的结果。看来父亲的字写得是挺好的。

父亲的另一张照片是1994年冬天照的。那时候，父亲已经退休回到他的故乡，在那里种麦子，种红薯和各种蔬菜。那年春节我回故乡探望父母，那里的生活条件虽然很艰苦，但是父亲是一个勤劳的人，他开荒种地、修路种树，忙得很快活。那年回家，父亲带着我看了爷爷奶奶的坟，他说：“将来有一天，我希望能睡在你爷爷奶奶的身边。”我说：“爹爹，大过年的，看你说些什么。你身体这样好，那一天还远着呢。”

我在故乡住了半个月，每一天都陪着父亲去给庄稼积肥、给猪喂食，像小时候一样，父亲一边干活一边和我聊家常，眨眼间假期就到了。离开家的时候，我和丈夫要步行到县城。父亲执意要用自行车送我们，丈夫用自行车驮着行李在前面走，父亲和我一边走一边说话，父亲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走走停停。走到村口的时候，我和父亲一起回望我们的故乡，感觉它是那么温馨而美丽，小小的村落，座落在群山怀抱之中，鸟语花香，炊烟渺渺……

丈夫说：“笑一笑”，我和父亲相视一笑。

丈夫按下快门，给我们照了一张像，那是一张彩色照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远处是炊烟渺渺的村庄，近处是一头老牛在犁地。我父亲拉着我的手，笑得那样开心……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八年了。睡梦中，我感觉父亲就在故乡，他还站在村口开心的笑着。我不哭，不流泪，父亲说过，父亲的乖女儿是刚强的女子，爹爹的智慧和胆量都传给了我，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我要快乐的生活，坚强的生活。为了父亲，我不能哭，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父亲未完的心愿，继续为我们家族的子孙做出榜样。于是我开始投入文学写作，这是父亲希望我做的，以前为了教学工作没有时间做，如今可以静下心来做好这件事情了。敬爱的父亲，你祝福我吧，我一定会成功的！

【作者简介】

张凤英。笔名，太行飞剑，。一个执着的文学追梦人，自由撰稿人，2012年开始写作，五年来发表散文和短篇小说近百篇。作品散见与《草原》《平原作家》《胶东文学》《齐鲁晚报》《烟台晚报》《烟台日报》。

编辑：张虎

壹点号烟台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