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上美女-协和大院的三位“大医女神”

2023-09-24 21:08 来源:爱美欣 浏览量:

北京协和医院 视觉中国

协和大院的葳蕤夏季

在北京协和医院附近的外交部街,有一座“协和大院”,是老协和医院别墅宿舍区,这里的“教授洋楼”住的都是协和医院顶级专家。其中的杰出女性,以林巧稚、劳远琇、胡懋华三位最突出,她们是全中国高级知识女性代表,可以说是光芒四射的“大医女神”。

28号楼

“万婴之母”林巧稚

林巧稚大夫在中国几乎无人不知。她是中国妇产科学的主要开拓者、奠基人之一;北京协和医院第一位中国籍妇产科主任;首届中国科学院唯一的女学部委员(中科院院士);中国医学科学院第一位女性副院长,被誉为“中国医学圣母”。在林大夫行医的50个春秋中,总共接生了5万多个婴儿,因而还有一个老百姓送给她的称号——“万婴之母”,这如同无字碑一样的荣耀称号,直到今天还在人民群众中口口相传。同时,林大夫还在胎儿宫内呼吸、女性盆腔疾病、妇科肿瘤、新生儿溶血症等疾病的研究上做出了杰出贡献,被国家尊为“医学科学家”。

出生在福建鼓浪屿的林巧稚从小聪慧过人,7岁上女子小学,12岁上鼓浪屿女子高等师范,18岁时已经毕业于厦门女师并留校任教了。1921年,闻听北京协和医学院落成,20岁的林巧稚毅然千里迢迢赴京报考,并以一段传奇经历考入该院。经过8年艰苦学习,林巧稚1929年毕业获医学博士学位,同时力压群雄,成为首届“文海奖学金”的唯一获得者,被聘为协和医院妇产科大夫,也成为该院第一位毕业留院的中国女医生。

她喜欢被人唤作“林大夫”,这个神圣的称呼,时时提醒着她治病救人的职责所在,所以一辈子都不喜欢被人称呼官衔,比如“主任”“院士”甚至“教授”。我们协和大院的大人们都尊称她为“林大夫”,孩子们则叫她“林婆婆”“林奶奶”。

林奶奶身材娇小,一生都很细瘦婀娜。出席活动的场合,她喜欢穿旗袍,戴小耳环和手镯;平时家居还是爱穿闽南特产香云纱做成的衣衫。留在我脑海中的永久印象,是心情愉快的林大夫绾着发髻,着一身合体的锦缎旗袍,领口处别一枚碎钻镶嵌的精致领花,从大门外飘然而入,停在花丛边上看她那些盛开的花,那身影,无宋庆龄的丰腴却有着和她一样的高雅韵致。

林奶奶一生爱花,她居住的28号楼在大院门口东侧,从细碎灰白点的花岗石台阶下面,到小楼南、北、西三面周边,从春到秋,三季鲜花不断,都是她率领着家人亲手栽种的,有海棠、月季、蔷薇、美人蕉、太阳花和一串红。最美丽的,还属伸出半尺长白色大花颈的玉簪花,那白瓷似的大花纤尘不染,似乎就是为衬托她的冰清玉洁而绽放的。

这座楼是林奶奶和她的亲侄女林懿铿老师一家人住的。林懿铿毕业于燕京大学,在北京一所中学教英语;她的夫君周华康大夫亦是协和大医,一手创办了协和儿科并担任主任39年。他们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天气好的休息日,林奶奶喜欢带着家里的大小孩子一起打理这些花卉,亲自松土、剪枝、浇水,大院里的其他孩子也帮着接水带、除杂草、收拾垃圾。

林大夫并不只看专家号,只要在门诊,总要看完当天挂号的所有病人才下班。如果她看到哪个病人表情痛苦,还会丢下手里的事直接去询问。

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天,林大夫诊室来了两位中年妇女,穿着朴素的灰布列宁服,挂的是专家号。林大夫便对她们说:“以后别挂这种号了,这要多花好多钱。我也看普通门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多等一会儿。”

她们很客气地点头应道:“好的,谢谢林大夫!”

等她们走后,护士过来问林大夫:“您知道刚才的病人是谁吗?是周恩来总理的夫人呀!”

“哦?”林大夫不在意地笑笑,拿起刚才的病历看了一眼,果然上面的名字是邓颖超。

康克清也在一篇回忆林巧稚的文章中写道,林大夫看病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不论病人是高级干部还是贫苦农民,她都同样对待,只要在她对面的患者椅上坐下,在她眼里,就都是病人。

29号楼

光明使者劳远琇

与林家小楼毗邻而立的29号楼,是劳远琇大夫和她老妈妈,以及一双儿女的家。我们协和大院人没有不认识劳大夫的,劳大夫也没有不认识的大院人,因为各家各户,无论大人小孩,甚至亲戚、朋友、同事、熟人……都去找劳大夫看过眼睛。

我在上世纪60年代初就认识劳大夫了。1961年我上小学,劳阿姨的女儿跟我同班,小时候过队日经常在她家阳台下面花岗石台阶上过。

劳远琇大夫是新中国成立后协和医院眼科的第一位全职医师,于1954年创建了协和眼科神经视野学专业组,这在全中国也是首创,获得了多项国家级和省部级成果奖,为中国神经视野学的开创和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因此,她在医学界、特别是眼科界享有很高声誉,1992年获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2006年获协和医院颁发的“卓越贡献奖”;2009年又获协和医院颁发的“杰出贡献奖”……

劳远琇1919年出生于湖南长沙的一个中学教师家庭。说起自己为什么会学医,而且选择的是眼科时,她每次都会说起一件永远镌刻在心头的往事——

1932年,我被保送进福湘女子中学。学校定期派我们到一所盲女学校服务,那是一个私立慈善机构办的。盲女们每三四人一个小组,组长是有一点光感的姐姐,带领着另外两三个妹妹行动。她会告诉她们“天亮了”“天黑了”“点灯了”“熄灯了”,而且她知道门在哪里,能领着她们出入房门和教室。这些情景真令我心疼!也使我认识到微微的一点光感,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宝贵!那时我就想,如果我是眼科医生就好了,我要把她们全治好……

劳远琇就此决心要做一名眼科医生,救治天下的盲人。抱着这个信念,1938年她考入湘雅医学院,发奋苦读。不久抗战深入内地,湖南也已容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她随学校一路跋涉到贵阳,终于在1944年毕业,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学校要求每个毕业生填写志愿,她两个志愿都填的是“眼科”。当时全班只有4个女生,学校鼓励女生学妇产科或小儿科,并允诺学这两科可以留校当助教,而若要学眼科的话,则必须前往伤兵医院服务一年。劳远琇坚决放弃了留校的机会,毅然去了条件艰苦的伤兵医院。

一年后,劳远琇回到湘雅医学院,终于成为一名眼科住院医师。1948年的一天,她看到一篇文章介绍当时世界眼科医学的发展情况,萌生了去美国进修的想法。终于,这个家境不富裕的小女子,靠着自己的努力,于1949年踏上了美国求学之旅。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研究生院,在国际著名教授F·阿迪勒、H·斯克黑厄等导师的严格培训下,劳远琇抓住机会拼命学习。数月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又过了数月,朝鲜战争爆发,劳远琇选择回国。1950年9月,她登上“威尔逊总统号”大海轮,从旧金山出发,颠簸24个昼夜,回到祖国。当时船上有很多一起结伴回国的热血留学生。回国后,北京协和医院聘她为眼科副教授,并给她分配了最好的住房,即协和大院29号别墅楼,从此,她就在这里安了家。

4号楼

临床放射“祖奶奶”胡懋华

协和大院除了16座美式小洋楼之外,还有一座风格迥然不同的英式灰楼,胡懋华大夫生前就一直居住在该楼的4号楼内。

这座灰楼斜坡尖顶,上面有西洋玩具兵似的烟囱,从建筑外形看更似英国的某些乡村教堂,呈长方形箱体式,从空中看宛若一只神话传说中的“百宝箱”。它原来是英国宣教会的办公处,建成年代是19世纪末,比大院里的美式小洋楼们大约寿高20年。新中国成立后,这座三层的灰楼被分成从西门进入的4号楼和从东门进入的5号楼两个门牌号,形成外形为一而内部一分为二的两个世界。

胡懋华大夫是我国第一代放射学专家,中国临床放射学奠基人之一,也是我国第一部《X线诊断学》教材的总编辑之一。1953年起她就担任北京协和医院放射科主任,创造性地将放射科的诊断工作,按解剖医学划分为神经、骨骼、胸部、胃肠等专业组,各组按系统分担医、教、研工作,高年制医生按系统钻研提高,各组间有分有合,团结协作;胡懋华还首创了“临床放射讨论会”。这些模式的建立,对我国放射学的发展起到了示范作用。

在大院里每次与胡大夫路遇,我都会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唤一声“胡阿姨”。我很早就听到过关于她的两则“神话”:一是她出身名校,当年乃燕京大学女子排球队队长,曾是全校师生瞩目的人物。二是某次会诊,一屋子协和名医,所有人一一发言,皆认为那是一例恶性肿瘤;最后,一向低调的胡大夫慢悠悠表态,却语出惊人,否定恶性判断,事后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为什么会这么神?她是怎么做到的?协和人都知道放射科胡主任治学严谨,一丝不苟。而且她不仅对自己严格要求,也非常注重科里各级医生的基本功训练,要求他们熟悉各种X线表现所反映的基本病理变化,再结合临床资料加以综合分析,从而得出最正确的诊断。她是放射医学领域“祖奶奶”级的大神,曾为北京301医院、肿瘤医院、阜外医院、中日友好医院等培养不少年轻医生,这一批批人才早就成为各医院的医疗骨干、专家或学科带头人。

从我孩提时代到后来我长成青年、中年的几十年间,胡阿姨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朴实、低调、慈安。除非参加重大外事活动,她的衣饰从不华丽,日常穿着就像一位中学老师,整洁端庄大方。她的语速一贯徐缓,声音不高,像茉莉花一样暗自吐香,从不出风头和喧哗炫耀。她待人平易和气,从不摆名教授和主任架子,对我们这些不相干的小小晚辈,也从来都是专注和善,认真倾听。

后来我才知道,胡懋华的哥哥胡懋廉是我国耳鼻喉科的一代宗师。


来源 北京日报 | 作者 韩小蕙

编辑:高珊珊

流程编辑 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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