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大自然(摩登济南，哪里“摩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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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山东大学齐鲁医学院的一本校史书上看到过一个小故事，讲的是抗日战争时期，北方多地高校的大学生都南下，当时各地的同学们在一起，经常跟齐鲁大学的同学们开玩笑，笑话这群来自山东济南的大学生土里土气。

山东大学齐鲁医学院。 视觉中国 资料图

这一度让我认为，山东人就是土里土气，连同自己的“邋里邋遢”也当成了所谓的“土”。当然，这可能跟我的成长环境有关系。

小学在村头，初中在镇上，高中在县城，这是我成年前的人生轨迹，济南下辖的北部县城是我心目中的大城市。那时候哪有摩登的概念，只知道城里人和村里人的区别，城里人那叫洋气儿。

高一时，我感觉坐在我前位的那个胖胖的女生是洋气的，毕竟她可以自由地喝百事可乐、可口可乐的小甜水，还自小就熟读我听都没听过的哈利·波特系列。

后来到济南城区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勤工俭学去了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孩子家做家教。学校在燕山立交桥南，家教处在山东省立医院老院区，基本上每天下午五点从学校乘坐49路公交车，杆石桥换乘102路，然后从小纬六路下车，车程一个多小时，辅导完九点半出门，同样路线返程，十点多可以到宿舍。

那几年切身体会了济南对年轻人的吸引力，102路公交车从来都没有缺少过挤来挤去的年轻人，还有经七路沿线的夜景，比村里的夜晚可热闹多了。

济南曲水亭街日落新楼与古道。视觉中国 资料图

在象牙塔里哪有城市的概念，只知道这里离家车程两三个小时。与家教的家庭相处，是我人生成长很重要的一个阶段。

孩子的爷爷同济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济南钢铁厂工作，如此在济南安家落户。孩子的母亲一家则是医院出身，姥爷、姥姥都是山东省立医院职工。这样算来，我这小宋兄弟是“济三代”，并且是家里独苗，自小被宠爱有加。

要说当年我的优点，饭量大算一个，不管知道不知道都叨叨叨说几句是不是也算一个？可能正是鉴于这些优点，我才有机会接下家教这个工作，并且叔叔阿姨还邀请我晚上提前到家，和小宋一起吃完饭再学习，虽然每次盛饭的时候会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被饥饿感和美味打败了，每次都吃到十二分饱。

后来大家一起相处越来越熟，周末节假日我还有机会和小宋一起出游，有时候是我们俩一起去，有时候是叔叔阿姨开车载我们。那段时间，济南的景区我们基本上逛遍了。

再到后来，大学毕业后我就去了报社工作，小宋已经读高中了，叔叔阿姨又邀请我先别租房子了，跟小宋在一个屋里挤挤吧，我俩就成了室友，每晚过了十一点我都困得不行了，他还在看书看得咯咯乐，我就像单曲循环一样催他睡觉。

刚毕业那两年，自己啥都不懂，很多事儿都是跟叔叔阿姨请教，他们俩一个内向，一个外向，都像自己家人一样对待我。

现在想来，遇到过很多济南人，这种热情实在的性格是共性，有人说这是憨、土，但这济南人的热情好客，在喧嚣、浮躁的当下，不是也很“摩登”吗？

2

如果想想工作和上学有什么区别的话，我觉得工作比上学吃得好得算一项。

当年是7月16日第一天上班，我记得刚上班，单位办公室的蔡姐就笑脸相迎地走进了我们新人所在的会议室，然后竟然是发钱，有零有整，你们能想象那种幸福感吗？活儿还没干，先把钱发了，哪有这么良心的单位。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7月份工资卡还没办完，只能现金发放，当然，这不重要。上午举行了拜师仪式，东北老段乐呵呵地成为了我师父，中午竟然就去下馆子了。

后来分配了工位，与我背靠背的是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儿，他们都叫他李总，他不太爱说话，总爱戴个洋气的帽子，有时候还会跟我们说这是美国哪个棒球队的，我从来听不懂，也假装点点头。

济南高新区科技产业园的全景。视觉中国 资料图

那时候我们还在经十路报业大厦办公，中午单位也没食堂，我们这几个新人也不知道吃啥，就各自寻找饭搭子，我自然是跟老段他们搭伙，说是搭伙，其实总是他们请客，老李是最常请客的。

从经十路沿羊头峪路往上走，我记得周边的小馆子基本上吃遍了。后来索性把目标区域扩大化，中午让几个女司机开车去过潘庄吃炖牛肉，现在说潘庄估计都不知道哪里了，其实就是现在的文旅城片区。中午还有时去高新区吃羊肉泡馍，后来这里成为我媳妇最不喜欢去的地方，因为每次出去吃饭，我都带她去这里。

晚上经常也会喝点小酒。历山路原家乐福北面的行货烧烤是最持久的聚集地，后来老李还带我们去百花公园南边的小胡同里吃过泰山菜，那时候可没有像现在这样，到处都能喝到泰山700毫升的大棒子啤酒，那时候喝着满口的小麦香，新鲜至极。老李还是有存货的，后来他还带我们去山大路西边山大南路沿线一个小胡同里面的传统鲁菜馆。

我吃着这些小破馆子不能像老李一样说起哪里好头头是道，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饭好吃，还是聊得开心。

有时候我步行上班从文化路沿着羊头峪路南行，还会碰见老李在豆腐脑摊前的小桌上趴着吃着豆腐脑，那时我还会心想，这个老头也太馋了，对各种吃食这么着迷，这要在我们村，可怎么混得好。

后来熟悉了才知道这个老头不简单。八十年代的大学生，第一年高考考上了兰州大学的一个理工科专业，应该是在大二主动退学，选择重新参加高考，第二年高考考入山东大学中文系，后来毕业就来到了报社。近期在一次酒后，他才偶尔透露，高中时他就已经熟读唐诗宋词。不仅是在我们村，就算我们镇，扩大到我们县，这也是少有。

跟着吃吃喝喝了几年之后，我就换了一家单位继续从事老本行。一开始工作上手很难，经常会很沮丧，我都离职了，还经常能收到他们的邀约，继续吃吃喝喝，这可能也是我当年扛过那段难熬岁月的支撑力之一。

就算如今我已是俩孩子的爸爸了，依然有机会跟着他们蹭吃蹭喝。仔细想想，有好吃的、有爱喝的，还有朋友，这样的年轻人友善之城，怎能不“摩登”？

济南趵突泉。视觉中国 资料图

3

后来的单位是在上海，所以经常会有机会到魔都走一走。

当年那段迷茫期，还曾在上海短暂回笼学习，那时候过的是简单且乏味的生活，工作日就在单位和出租屋间两点一线，休息日偶尔出去走一走，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经常是自己到处溜达，放在现在这应该叫时髦的City Walk。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搞不懂一个问题，上海这座城市的魅力在哪？

后来有一次开会又到了上海，因为在单位工作多年，很多人也都熟了，同事带我去了一家路边酒吧。说是酒吧，其实是一个卖各种奇奇怪怪啤酒的小啤酒屋。夜里0点多，各色年轻人，不惧严寒和稀稀拉拉的小雨，在那里拿着酒瓶聊得奇嗨无比。

当时，我大概有点明白，其实上海的吸引力在于海纳百川的包容性，各色人等都能在这个城市中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也能找到与自己有共同喜好的朋友，无论你的喜好是多么小众。

回头想来，在济南生活了十多年了，才想起仔细审视下自己居住的这个城市。它包容性强吗？

这貌似并不需要怀疑。很多朋友初次到济南，很少有人对济南有“排外”、“歧视外地人”这样的评价标签。那济南和上海的差距在哪里？仔细想来，可能是发展阶段还是有些区别，相比较成熟的上海“大哥”，济南可能是一个刚开始在职场风生水起的“新人”。

济南英雄山立交桥。视觉中国 资料图

事实确实如此，城市总是在我们不经意间变化，济南近几年变化迅猛，这些看似与我们无关，其实是息息相关。比如前面提到的文旅城，现在已经是一片片游乐场加居住区，原来我们去吃炖牛肉的时候，那边还都是村庄，要穿过一片片粮田才能吃上肉，炖肉小馆已经搬到新址了。再比如莱芜，原来还是隔壁地市，现在市内高铁半小时就能直达，周末带孩子去雪野湖玩耍轻而易举。

还有我们全国唯二的起步区，现在白纸上的蓝图已经绘就，正在按照图纸一步步建设，这里是济南城市发展的无限可能。

济南市天桥区滨河商务中心夜景。视觉中国 资料图

当然，我们对这个城市也不是没有怨言。比如城市地铁修建进度缓慢，只有三条线路运营，大刀阔斧地修建地铁又导致整日满城拥堵，特别是在网上那种冷嘲热讽信息地怂恿下，越容易加入抱怨大军。

理性应该战胜抱怨。城市有时候跟人一样，做错了选择很难重新来过，济南需要地铁，更需要“保泉”，新一轮地铁五六年的建设期与城市长远的发展期相比，这几年我们等得起。就像当年我在换工作后的那段迷茫期，选择回到舒适区，那可能还是在老李、老段他们身边一个长不大的“小白”。

我之前曾问过老李，为什么当年山大毕业后选择留在济南，他当年应该有很多选择。老头在话语中诗意地说，一个城市里，有山、泉、湖的并不多，济南在诞生的那一刻，已经胜过了很多同类城市。

也确实如此，有好的自然禀赋，又有朋友相聚、有好人相助，还能和这座成长型城市共进步，这不很酷、很摩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