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霞-聊斋故事：匪女阿霞

商子羽五官俊朗，身材高大，却直到二十五六也没说上亲事。原因是商子羽的母亲杨氏为人苛刻，又眼高于顶。而商子羽是个孝子，极少违逆母亲。

这天，商子羽外出回家，途中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商子羽一看，离他不过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一个满脸脏污，头发蓬乱，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抱着腿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有一些草药。

商子羽正要过去，又有些犹豫，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并不方便救助这个姑娘。但这条路少有人经过，眼见得天色不早，这个姑娘没人相救就可能会死在山上。

商子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姑娘却看到了商子羽，开口便向商子羽求救。

商子羽觉得自己很矫情，不再犹豫，大步走了过去。

姑娘的左脚扭伤了，肿得老高，不能沾地，商子羽只好背着姑娘下山。

姑娘告诉商子羽，她哥生病了，需要一种草药，只有这座山上有。她来山上采了好几次药了，这次是不小心滑下来才扭到脚的。商子羽只要把她背到山下小溪边，她有办法叫人来接她。

一路上姑娘清脆的声音如百灵鸟一般，不时响起，可商子羽却红着脸，一声不吭。他二十五六了，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姑娘家柔软、纤细的身体，一股女儿家特有的清香直往他鼻子里钻，商子羽简直要醉了，哪里还敢说话？

下了山，商子羽把姑娘送到了小溪旁，姑娘把脸洗干净，又把头发略微整理好，商子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姑娘长得那么俏丽，明眸皓齿，光彩照人，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商子羽呆呆地看着姑娘，姑娘不由得“扑哧”一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更是令商子羽沉醉其中。

“我叫阿霞，公子尊姓大名是……”姑娘笑问道。

商子羽脸比熟透了的大虾还红，小声回答道：“我叫商子羽，家住得不远，离这儿只有三里。我今年二十五了，还未娶妻。”

姑娘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商子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把老底兜给了人家，脸更红了。

阿霞从腰间解下一个竹哨，三长两短吹了几遍，听见远处有哨声回应，就把竹哨递给了商子羽，红着脸说：“我哥派人来接我了。你若是想见我了，就到这里来吹三声竹哨，要是听到有回三声，你就在这儿等我。”说完，催促商子羽快走，不然被哥哥派来的人看到就不好了。

商子羽回去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全是阿霞的样子，耳边都是她银铃般的声音。

又过了几日，商子羽实在是太想阿霞了，不顾一切地跑到了溪边，掏出珍藏的竹哨吹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远处响起了三声竹哨，商子羽大喜。

可能是打扮了一下，阿霞比上次还要漂亮。商子羽心跳如鼓，把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的一对耳环拿了出来，阿霞红着脸接过了耳环，拿出了一块精心绣制的手帕给商子羽……

这天，两人又见面了，商子羽又一次追问阿霞：“你家在哪里？我要上门去提亲。”

阿霞犹豫了半天，低声说:“你知道玉面虎吗？他是我哥。”

商子羽大吃一惊。玉面虎是这一带有名的土匪，阿霞竟是他妹妹，那阿霞岂不是匪女？

“你若不计较我的身份，三天之后来这儿接我，我和你……过一辈子！”阿霞羞红了脸，小声说。

犹豫不决地过了三天，商子羽还是来到了溪边，阿霞已经等在那儿了。

商子羽把阿霞带回家，对杨氏说捡到了一个女子，想娶她做媳妇。

杨氏拉着脸，一点儿也不高兴。她把商子羽叫到一边，反复询问了半天才勉强同意了婚事。

婚礼这天，艳阳高照，新娘装扮的阿霞漂亮得晃人眼睛。可是正在两人拜堂时，玉面虎来了，脸色十分难看，二话不说，拉着阿霞就走。

阿霞挣扎着，告诉哥哥，她已经和商子羽发过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求哥哥成全。

玉面虎低声道：“虽然我做了土匪，被人瞧不起，但你不应该因此而自轻自贱。”又手指商子羽，“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什么都不要就这么嫁给他？”

阿霞看了看一脸担忧惊慌的商子羽，坚定地说：“我既然答应了要和子羽过一辈子就不能食言。”

百般劝说阿霞也不肯走，玉面虎只得愤愤地离去。

待玉面虎一走，已经忍耐了半日的杨氏立马要商子羽跪下，把事情交代清楚。

听到阿霞是匪女，杨氏勃然大怒，但想到玉面虎离去时令人发怵的眼神，她强自忍耐了下来。

杨氏对阿霞一直不冷不热，阿霞也不计较，起早贪黑地操持家务，很是孝敬杨氏。

这日商子羽回来，告诉阿霞她哥哥被官府抓了，担心官府会不会找商家的麻烦。阿霞看了商子羽好几眼，才回道不会。

得知玉面虎被抓后杨氏变了脸，开始折磨阿霞，日夜要阿霞立规矩，吃剩饭，干重活，打骂不停。

阿霞日见憔悴。但当阿霞向商子羽诉苦时，商子羽却说：“我娘只是脾气不好，可心地不坏，我看她对你挺好的。再说，就算她有什么不是，你是做媳妇的，多担待点是应该的。”

阿霞想杨氏终究是婆婆，她向来不喜欢自己，对自己不好也情有可原，只要商子羽一心一意喜欢自己就行了。

可令阿霞万万没想到的是，杨氏竟以阿霞没生孩子为由张罗着给商子羽娶什么平妻，而商子羽竟然不反对。

阿霞泪水滚滚而下，惨白着脸问商子羽：“你不是发过誓，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为何又答应了娘娶平妻？”

看着早已失去了鲜妍的阿霞，商子羽有些不耐烦：“娶平妻只是为了生孩子，我又没休了你，喜欢的不还是你吗？”

阿霞惨然一笑，说：“如果你要另娶他人，我一定会离去。”

玉面虎被抓，阿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她还能去哪里？商子羽不在意地哼了一声，算是给阿霞的回应。

没人在乎阿霞的伤心，一段时间后，一个女子还是吹吹打打进了商家的门。

商子羽又当上了新郎，只顾着和怀里的新娘子亲热，哪里听得到阿霞呜呜咽咽一夜的哭声。

第二天天没亮，阿霞就悄然离去了。

没想到阿霞竟真的走了，商子羽心里很不是滋味。杨氏却说匪女不在了，不怕官府找麻烦了，她高兴得很。

不过杨氏笑得太早了些，她贪图陪嫁新娶进门的媳妇陈氏，是个屠户的独生女，性格骄横，懒惰馋嘴，一个不对付就撒泼。要是撒泼撒不过就叫她爹拿着杀猪刀来“讲理”。杨氏在陈氏面前别说摆婆婆的谱，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商子羽在陈氏面前也成了块软豆腐。

就这样陈氏还不满意，嫌商子羽不时时在家陪自己，三天两头地回娘家。一回二回的就和她娘家隔壁的某混混眉来眼去，有了暧昧。

风言风语传到了杨氏和商子羽的耳里，母子俩敢怒不敢言，都不由得想起了阿霞，后悔不已。

一日，陈氏的爹喝多了酒，失手打死了个泼皮，被抓坐牢，家产也赔了个精光，陈氏没了靠山，骄横不起来了。杨氏和商子羽立即休了陈氏，想再娶媳妇。可再也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商子羽，哪怕是寡妇也不愿意。杨氏和商子羽不由得又想起了阿霞。

这日听说有个孙守备的妹妹很像阿霞，杨氏和商子羽按捺不住好奇心，蹲守在路边，看到丫头婆子簇拥着的俏丽鲜妍的红衣女子真的是阿霞，母子二人惊讶不已。

商子羽一打听，原来青面虎被抓后就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到边境立下了军功，被封为了守备。

杨氏和商子羽哭求阿霞回心转意，阿霞淡淡一笑，一个字也不屑说，转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