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聚-再相聚……

昨天一早，我又去了一趟殡仪馆，在这两年零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第四次送别逝者。第一次是母亲，第二次是父亲，第三次是小姨夫，这次是爸的同事、我们的老邻居——张叔。

到今年一月是我妈去世两周年。前年疫情过去后，大概到了秋天，我爸办了张游泳卡想和张叔一起游泳，就像他们年轻时一样。那时的夏天，张叔经常骑着一辆摩托车载着我爸去三十多里外的水库游泳。2020年张叔已经膀胱癌做了手术，恢复好了他就加强锻炼，天天去公园散步、去游泳馆游泳。妈去世后，家中只剩爸一个人形只影单，他就经常和老同事聚会，也想和张叔一起锻炼，游泳卡一下子就办了三年的。但是，爸只去了两三次就打了退堂鼓，说水太凉。可能根本找不到年轻时游泳的感觉了，毕竟都是七十七岁的老人了；也可能是他那时身体就已经不好了，只是我们都没有留意到……没想到人家游泳馆挺痛快地给他退了游泳卡，后来他就只和张叔去公园听戏、散步了。

记得去年春天，天气暖和了，有次我下班，刚跳上公交车就看见张叔和张婶也在车上。我和他们亲热地聊天，问：“叔，您还游泳呢吗？”张叔说：“不游了，现在可游不了了！”在车上我也没细问，之后他们到站就下车了。那时，我还以为是张叔岁数大了也就不游泳换了别的锻炼方式，后来才知道是他的癌症复发摘掉了膀胱，带着尿袋就没法游泳了。可是，在车上我看他和常人并无异样，我甚至还羡慕张叔、张婶老俩相携相伴出出入入的，不像我爸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么孤独！

之后爸就生病了，只两个多月的时间，没过完夏天就和我们永远分别了。他的病情突发之迅猛、之凶险让我们措手不及，对于他的突然离世到现在我们还觉得都让人难以接受！那时张叔的病情也越来越重，从秋天到腊月半年里就住了五次医院，也只是改善症状，病情没办法控制，体重从一百六十多斤直掉到一百一十斤……

听发小说，张叔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单他这一个儿子加张婶24小时照顾根本力不从心，所以发小的叔叔、姑姑和姑父都来轮流值班、照顾。张叔熬到了过完年，熬到了刚出正月——二月初一晚上与世长辞了。我爸和张叔这对老朋友、老同事、老邻居在相距八个月的时间里先后辞世。

我时常在想，在三十多年前的这个季节，这普通的一天他们在干嘛？是不是张叔拎着象棋来我家小院和我爸对弈几局；是不是他们拎着梯子去修我们两家厨房的电路；还是约好几个叔叔到谁家一起聚餐涮羊肉……哀乐响起，脑海中一幕幕都像倒翻相册一样出现在我脑海——坐着张叔部门去北京办事的小面包车送我上爷爷奶奶家……；期末考试后去张叔家吃饭，在他家小木桌边坐了一圈小朋友，张叔喝着小酒轮流夸，只是不夸他儿子……；去找发小玩，看见邻居家上高中的大哥哥找张叔问英语题……

鲜花围绕着的张叔和我脑海中的张叔根本不是一个人，就像我父母时一样，我们无比亲昵和熟悉的亲人离开我们时，看上去是那么陌生！

头天睡觉前，我对小儿子说：“明天我和大姨去办点事，明天让爸爸带你去上英语课……”儿子问我去办什么事？我想了想怎么对他说，最后说道：“去火葬场送姥爷的朋友。”他语气里带着欣喜轻声说：“他们相聚了。”

“谁相聚了？”

“姥姥、姥爷和姥爷的朋友。”

我有些吃惊，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的还挺多。

听完，我略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