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二次弹劾被否决背后的精致利己与极致算计

沈逸教授 复旦大学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研究基地主任

2021-02-15 18:52

2021年2月9日至2月13日，也就是中国的除夕前两天到初二，美国首都华盛顿国会参议院对前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的第二次弹劾案进行了第二次的审理和表决，这次历时5天的弹劾，应该也是美国历史上最具效率的弹劾审判。

虽然时间短，但期间作为美国政治顶级大片的应有桥段一样补缺：首先是来自肯塔基的参议员Rand Paul强势要求进行一次合宪性投票，因为他认为“对美国前总统进行弹劾审判违宪”，结果是55票反对，45票赞成，即55票不认为这个审判是违宪的。

其中包括五名共和党参议员间接“反水”，依次是缅因州的Susan Colllins，阿拉斯加州的Lisa Murkowski，犹他州的曾经参加过总统竞选的米特罗姆尼，内布拉斯加的Ben Sasse以及宾夕法尼亚州的Pat Tommey。这一投票结果同时创下一个新的历史记录：唐纳德特朗普成为第一位被弹劾后进入审判程序的前美国总统。

特朗普的辩护律师迈克尔·范德维恩（左二）13日在判决后乘坐国会地铁离开时与同事碰拳庆祝。

第二轮的高潮出现在众议院的弹劾经理（Impeachment Manager）和特朗普的辩护律师团队相互举证与诘辩的过程之中。此次特朗普被起诉的核心罪名，是“煽动暴乱”，换言之，起诉方要求特朗普对2021年1月6日发生的国会山事件承担法律责任，将这次冲击定义为由特朗普煽动的“暴乱”，甚至是“武装暴乱”。

但是在进入高度程序和形式化的审判环节之后，由于民主党和共和党并没有就如何认定和处置特朗普及其支持者这个本质上是政治而非法律性的核心问题达成一致之后，整个举证与诘辩的过程，就变得更加像是一场希腊神话里的酒神狂欢。

特朗普的辩护团队准确地把握住了参议院内微妙的政治氛围，从形式化证据入手，当弹劾经理们将证据定义为特朗普演讲中的具体词汇时，辩护律师给出了所有民主党议员使用同样词汇的视频片段，并通过辩护个体的技巧性发挥，将注意力拖到了具体的词汇，抽离开了演讲的内容。

特朗普的演讲指向的是选举结果的合法性，时间是在进行选举人票最终确认的当天，地点是在进行选举人票核实的相邻区域，面对的对象是持续累积了高度不满情绪并且已经在各种社交媒体上愿意为改变选举结果做出各种构想的狂热支持者，而被列出同样使用了类似词汇的民主党议员，有的是在讨论如何与官僚主义作斗争，有的是在讨论如何为进步主义政策而战，又或者是如何与新冠病毒作战，单纯就辩论的效果而言，对国会参议院内的职业政客而言，分辨这些区别，如呼吸一样，是一种本能。

但最值得细细品味的，就是政治的本能深刻的发生了作用，最终影响了投票的结果。

第三幕高潮出现在各方的发言环节，最值得关注的，是共和党参议院领袖迈康奈尔的讲话，他明确指出，他相信特朗普需要为煽动暴乱负责，并将此称之为一种可耻的渎职行为，又从道德高地上对特朗普进行了措辞极为严厉的批判。

然后，丝毫不带烟火气的话风一转，开始谈论美国宪法赋予的职责，在不经意间，将特朗普的问题归结为道德问题，归结为领导人的政治德行，然后义正辞严地指出，参议院不是美国的道德法庭，可以对不道德的行为进行谴责，但是不能对此做出法律上的审判。

最后的投票结果，是57票赞成判决特朗普有罪，43票反对，除了前述五位参议员之外，新增加了两位分别是来自北卡罗来纳的Richard Burr，以及路易斯安娜的Bill Cassidy。

整个弹劾过程，有点像一场浓缩的美国政治的狐步舞曲，民主党、共和党以及特朗普三方，都表现出了建立在个人主义基础上的精致以及近似机制的政治算计。

民主党的目标始终包含了两个方面，一是特朗普，一是共和党。整体而言，在政党政治的框架内，借助美国政治体制的基本设计与安排，共和党而非特朗普，才是民主党需要认真解决的对象，用弹劾对特朗普进行某种形式的政治追杀，能够彻底封杀当然最好，最低限度要求，则是将特朗普打成共和党的负资产，促成共和党内部的撕裂与纷争。

共和党建制派的纠结，从麦康纳的发言中可以清晰的发现，在此次弹劾判决前，有人已经用“共和党是特朗普的政党”，来形容手握超过7000万铁票的特朗普与共和党的关系，谨慎地用政治道德对特朗普进行规制，同时最大限度的将特朗普的政治动员能力转为共和党的政治资产，是麦康纳那番走钢丝到极致的讲话背后的真实构想。

特朗普的想法则要简单得多，先“苟”一阵避过风头再说，原因非常简单，国会山冲击那件事情，是非常经典的“玩脱了”，再不懂华盛顿的精英政治游戏，商业经营的本能也告诉特朗普，需要克制一阵；特朗普律师的辩护策略，也是非常特朗普风格的泥巴仗：要用道德追杀特朗普？那就设立一个圣人级别的道德标准，然后用这个标准来衡量所有人，然后一起拉到特朗普的层次，用非常丰富的经验打败任何在道德上指责特朗普的对手。

弹劾结果落定之后，最失望的显然是拜登，很明显，他执政四年要面对的不确定因素更多了。而最大的赢家显然是特朗普，他迅速地出来表示有更多和支持者进行分享的消息，已经透露出很多“懂王归来”的痕迹。

至于说真正意义上的输家，作为整体的美国，在抗击新冠疫情的背景下，持续经历深度国内政治撕扯的冲击，美国宪法被当做精致的政治利己主义的专属工具，被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进行运用，显然在Vox这样的美国媒体看来，这就是最大输家的典型表现了。

（看看新闻Knews编辑 赵歆 郝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