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大地(曾被誉为中华民族的龙兴之地走进关中平原秦川,阅陕北生态奇观)

2024-03-11 12:58 来源:爱美欣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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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八百里秦川

19.八百里秦川

读八百里秦川,便是在读《诗品》中“雄浑”的章节:“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

黄土高原在北,秦巴高地在南,两袭气势恢宏的庞然大物咄咄相挟,竟让八百里渭河平原鱼儿般自在游弋其中,浩荡而广袤,不能不谓具有横绝太空之气概;几乎与天相齐的一马平川上时时黄沙冲天,狂暴而残虐,伫立其间的白杨、苦楝依旧修长着身姿,蝶飞着铜钱大的树叶,让一只只临危不惧的眼睛穿越飞沙去瞭望很远的地方,去洞察包涵万象万物,又不能不谓之“具备万物”了。

如果你正巧有一本唐诗在手,怀揣了其中的许多诗意,你或许会在这“雄浑”的氤氲中读出几分“纤秾”来。特别是仲春时节,溯嘉陵而上,翻过秦岭,你便发现春意刚在这里驻足。八百里秦川上,绿的是麦苗、红的是桃花,黄的是油菜花,温顺的渭水缓缓穿过平原,步履轻盈地去了潼关,又去了黄河,而那渭水两岸的人家或依木椽夹打成尺多宽墙的土屋而栖,或傍嵌进山洼的孔孔窑洞而息,门前也一样植柳种花,养鸡喂鸭,安适而清新的天地,让你去疑心造物主的老眼昏花,竟让人间工匠剽窃了他的作品,在这黄土盘踞的地方又造出一个温柔富贵乡来。

这便是秦川的矛盾:刚柔如此凹凸相济,南北这般精气融合。而秦人的长相便是典型的例子:男人多魁梧、威猛,如贾平凹先生形容的“高个,浓眉,眼和眼间隔略远,手和脚一样粗大,上身又稍见长于下身。”说话从鼻腔发音,言语一出有空谷回响的嗡嗡声,底蕴凝重又厚实;而女人,脸庞儿朝北人,圆脸,眉眼开朗,鼻嘴豁达,是南人小家碧玉的纤柔不能摹及的。高挑的身子又是溜肩、窄胯、精巧巧的臀部,修长长的腿,一番南人的玲珑了。最是一双善睐的明眸好看,北人的端庄和南人的娇媚全流逸其间。特别当你从咸阳到西安,不经意往车窗外一望,正巧芳草萋萋的渭水河畔也有一放羊的红衣女子拿眼瞧你,你的心便被一种很古朴的情感温柔地蜇了一下,就会去回忆:这“美目盼兮”的眸子曾在哪里见过,是在那首“一对对毛眼眼望哥哥”的信天游里,还是在一抹粉红的爱情中……也便相信了“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说得不虚诳,尽管秦川与米脂还相距甚远哩。

秦川人的饮食也是“雄浑”与“纤秾”的融合体。他们不故作文人的豪放,但的的确确在大碗喝酒、大坨吃肉。碗,土瓷制造,脑袋般大小,无论是饭馆、小吃摊还是寻常人家,无论是耄耋老人还是齐桌高的稚童,少有端川人那种青花小瓷碗盛饭的。饮食的内容粗而简洁,那巴掌大的馍几乎成为“食徽”,葫芦头、羊肉泡馍、孜然炒肉夹馍、羊肉串下馍……馍,无处不在却千面娇态,泡在肠头里便绵实,浸于羊肉汤中又鲜腻,夹上炒肉或腊味一口咬下去,便有清香沿齿而生,陶陶然间,也像在家乡北碚的梧桐树下吃川人的锅魁了。到底秦川与四川只一山之隔呵。

也许正是地理上的接近,秦人也有精致的凉皮,其中又以秦镇凉皮扬名天下,其制作也与川人的大同小异。黑米或白米细磨后成粉成糊,平锅中摊开,大火蒸出芬芳,凝结成薄薄的一张饼,然后在阔大的刀刃下细如雨丝。

这时,或许有一位说柔柔秦腔的女子用花碟将它们盛起,拌酱油、红油、味精之类,再重重地加一勺醋之后婷婷娉娉为你端来,你举起第一箸粉丝时,抬头正望见店外杨柳依依桃花夭夭的景色,便就着微暖的风,把此情此景此番享受权当了下酒的菜,细细品味,不问身在何方了。

……

辽阔的八百里秦川让西安城舒舒服服摆开一个“田”字。以钟楼为圆心,辐射出东西南北四条大道,四座城门和城楼各霸一角又遥相呼应,再加上一圈城墙区别出城内城外,西安便成为全国大都市中规划科学、布局合理的典范了。其实,这种格局的形成受益于那个辉煌达到封建时代顶点的唐王朝。当时的长安城南北有11条大街,东西有14条。街道整齐、树木成行,两边有排水沟。皇城南边的朱雀大街,宽阔平坦;宫城的大明宫含元殿宏伟磅礴,是当时的著名建筑。庞大的长安城完全具有一座国际大都市的气势,也极符合中国美学有关“雄浑”的原则。

或许得惠于这博大得能包容一切的地理优势,秦人的性情也似乎有包容一切的平和与亲善。每每去商店、货摊买东西,一口难懂的四川话常让售货小姐春眉高蹙,便想,该挨骂了,谁知那一双杏目微微一睇,红红的双唇轻言吐出:“你说啥?”那“啥”用平声去咬,轻而短促,美丽得似一朵稍纵即逝的夜昙花;西安的老人更是慈祥可爱。一日与朋友们上城墙玩得时空皆忘,满天星斗时才发现城墙大门已关。于是乌嘘呐喊地硬把看门的老人从秦腔的痴醉中拉出来,当老人不急不躁,哼着秦腔慈眉善眼地来为我们开门时,我才大悟西安人为何面红而体健者居多,和善待人也是其长寿的秘诀吧。

秦地朋友对我的这番评价却以一丝狡黠的笑回报。“秦人的平和是占了面容憨厚的便宜,其实他们天性强猛而躁动,否则上古怎能扫六合而一统天下呢?”他的这番自我剖析后,倒让我真想领略领略秦川人的躁动了……

十四的夜,月就差那么一隅便圆满。披衣倚窗,月也倚着窗棂不去,怕是走得疲乏了,去四川的路到底太遥远。结果月亮去了一丛白杨树林中。

其实那里已被一盏百多瓦的灯弄得亮堂堂的。十多人扯圆的场子上,二男一女低头调着乐器,其余的人噤了声,连咳嗽也敛着嗓。突然竹板就那么“侉”地一下,静穆的夜便被击得粉碎,追随而来的梆子、板胡声尖刺刺的,若瓢泼大雨般一声催促一声,逼得人魂游八极,魄飘四方。而魂也好,魄也好,总是超越不了华山顶上的那朵云头,临潼那边的黄沙便在这个时辰被霍然惊起,呼呼在始皇陵上盘旋,让躲匿在深坑中的兵马俑们,再也不能一脸的漠然和超脱,或涕泣涟涟,或怒目奋起……

男角上场了,不太整齐的蓝布衫,沾着泥点儿的解放鞋,脖子一扬,昏天黑地地高声喊起。喊的啥词啥曲一句也听不清爽,问旁人,“吼的啥?”“高兴吼啥就吼啥呗。”“啥人在吼?”“啥人高兴吼都可以吼。”我便虔诚地哑然了。男主角吼完一曲便捧着帽子绕场一周,讨过听众的水电帮衬钱,一角两角随你拿了。

女角又上场了。不着胭粉的脸子被酱红的风衣衬得两颊的土黄。风衣很过时,红花袜套下偏配双白得耀眼的合成革皮鞋,一看便不是西安城里人的打扮。再琢磨观者,有老翁含大叶卷烟侧耳聆听的;有面呈倦色的农妇一边撩开衫子奶娃崽,一边心不在焉听着的;也有血气正旺、前途未卜的少年敛神屏气地被诱入某种情感纠葛中,亮晶晶的眸子早已泪水盈眶了。

女角唱到了揪心裂肺处,黛色的眉挑上发际,如两头盘在墙头的青蛇拼死挣扎着,那一呼三叹的呼叫就在这挣扎中夺路而逃,急急地去白杨深处寻自己的路;又若一根快绷至极限的琴弦,让人要捂住耳朵不去听“嘎”的一声断裂了。

川剧里也有呼天抢地的高腔。但那拖声悠悠中总带有对人生的诙谐和幽默,泪,是笑着泻出的,苦涩里便融了些许的平淡;而秦腔俨然是一出人生的正剧,悲哀、不平、抗争都因这大喊大叫直抒而出……

这难道就是秦川人的躁动么?这难道就是历史屡屡选中这里,一代兴起、灭亡,另一代又兴起又灭亡,周而复始地血迹遍地、烽火连天、歌舞升平、狼烟又起,却从不气馁、服输,永远生动、蓬勃的真正注解么?

夜色下,那金字塔般飘浮在这黄土地上的十三个王朝帝王的陵墓都一一缥缈,但秦川大地实实在在被踩在脚下,嘭彭两脚,有闷沉沉的回响,有沙尘沿足而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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